“既然我等皆為薪柴!”
“那便燃盡此身,化作燎天之焰!”
“為安安!為我們的‘未來’!”
“照亮前路!”
青蘿和老醫(yī)師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看著我,同樣露出了決然而又燦爛的笑容。
“好!”
下一刻!
我們?nèi)送瑫r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我們將我們?nèi)紵牡佬、我們綻放的情感、我們書寫的故事,連同我們自己的神魂與生命!
毫無保留地!
全部!
投入到了我們中心那個小小的、沉睡的嬰兒身上!
我們要用我們這三朵即將熄滅的“煙火”。
去點(diǎn)燃那顆真正意義上的“太陽”!
安安!
我們?nèi)说雷詈蟮、也是最輝煌的“希望”!
“轟!”
安安的身上,在我們?nèi)松窕戢I(xiàn)祭的瞬間,爆發(fā)出了一股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至高無上的人皇之氣!
這股氣息不再是之前那種被動的、內(nèi)斂的守護(hù)。
而是一種主動的、充滿了威嚴(yán)與憤怒的蘇醒!
她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啊!
那眼睛里沒有嬰兒的純真。
有的是歷經(jīng)了三皇五帝、傳承了千秋萬代的整個人道文明的厚重與威嚴(yán)!
她的眉心那頂小小的、虛幻的人皇冠冕瞬間凝實!
然后,她說出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后第二個清晰的詞語。
這個詞不是“禮”。
而是“朕”!
她說出這個字的瞬間。
整片由皇帝意志所化的、即將坍縮成“無”的白色世界轟然一震!
然后,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樣。
無聲無息地。
寸寸碎裂!
我們點(diǎn)亮了第八座“礁石”。
夏至結(jié)束了。
而我們,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我的意識在消散的最后瞬間,看到了那片破碎的白色世界之外真實的景象。
那是一片開始飄落第一片枯葉的、肅殺的秋日的天空。
秋天……來了啊……
我笑了。
然后,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
意識像沉入海底的石頭不斷地下墜,墜入一片冰冷、死寂、永恒的黑暗。
我以為這就是死亡。
這就是我們這群挑戰(zhàn)“天理”的螢火蟲最終的歸宿。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間,也可能是一萬年。
一縷微弱的、卻又無比堅韌的溫暖像一根看不見的線,從那無盡的黑暗之上垂了下來,輕輕地纏繞住了我下墜的靈魂。
然后,開始將我向上拉扯。
是誰?
是誰還不肯放過我?
我的意識漸漸地從那片虛無的死寂中掙脫出來。
我重新?lián)碛辛恕案杏X”。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像是被摔碎了的瓷器,又被人用最笨拙的手法勉強(qiáng)地拼接在了一起。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傳遞著撕裂般的劇痛。
我的道心更是像一個被掏空了的鳥巢,只剩下幾根枯枝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我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眼皮卻重如泰山。
“陳……三生……”
一個虛弱的、沙啞的、卻又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是青蘿。
她,也還活著?
緊接著,是另一陣劇烈的、帶著血腥味的咳嗽聲。
“咳……咳咳……”
是老醫(yī)師。
他也……沒有死?
這怎么可能?我們明明已經(jīng)獻(xiàn)祭了自己所有的神魂,去點(diǎn)燃安安的人皇之氣,與皇帝的意志同歸于盡。
那最后爆發(fā)出的力量足以將我們的存在從根本上抹去。
我們不應(yīng)該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就在我困惑之際,一股精純的、卻又帶著一絲悲傷的生命能量緩緩地注入了我的體內(nèi),修補(bǔ)著我這殘破不堪的身軀。
這股力量……
是【仁心果】!
不對,【仁心果】的藥力早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就已經(jīng)耗盡了。
這股力量比【仁心果】更加的本源,也更加的沉重。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飄著細(xì)雨的天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木腐朽與泥土混合的肅殺氣息。
是秋天。
我們真的來到了秋天。
我掙扎著坐起身。
我看到了躺在我身邊的青蘿和老醫(yī)師。
他們的狀況比我好不了多少。
青蘿那身華美的宮裝早已破碎不堪,絕美的臉上毫無血色。她身后的三條天狐之尾更是黯淡無光,其中一條甚至從中斷裂,傷口處縈繞著一股無法驅(qū)散的死氣。
老醫(yī)師更是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他整個人都縮水了一圈,皮膚像枯樹的樹皮一樣緊緊地貼在骨頭上。他身后的神農(nóng)虛影早已消失不見。
我們都變成了風(fēng)中殘燭。
而我們的周圍,是一片荒蕪的、落滿了枯葉的亂葬崗。
一座座孤零零的、歪斜的墓碑像一個個沉默的衛(wèi)兵,矗立在這片充滿了死亡與腐朽氣息的土地上。
在亂葬崗的中央,有一棵已經(jīng)徹底枯死的大樹。
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安靜地坐在那里。
是安安。
她的身上依舊散發(fā)著淡淡的人皇之氣,將周圍的陰冷與死氣隔絕在外。
她的手中捧著三顆小小的、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果實”。
一顆是碧綠色的,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一顆是銀色的,流轉(zhuǎn)著幻惑的光彩。
一顆是金色的,篆刻著浩然的文字。
她將這三顆果實分別遞到了我們?nèi)说淖爝叀?br>
我的心在這一刻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狠狠地攫住了。
我認(rèn)出來了。
這三顆果實不是什么天材地寶。
它們是我們自己。
是老醫(yī)師用他最后的“仁心”凝聚出的“道心之種”。
是青蘿用她最后的“妖力”凝聚出的“道心之種”。
是我用我最后的“儒道”凝聚出的“道心之種”。
在我們神魂獻(xiàn)祭、即將徹底消散的最后關(guān)頭。
是安安。
是她用她至高無上的人皇之氣,強(qiáng)行地從“虛無”之中將我們?nèi)说摹暗馈苯o“撈”了回來。
然后,以她自己的“人皇之氣”為“土壤”,以這片秋日的“肅殺”與“凋零”之理為“養(yǎng)料”,為我們重新凝聚出了可以“重生”的“道種”。
我們等于是死過一次了。
而我們之所以能“復(fù)活”。
是因為安安用她自己的方式“獻(xiàn)祭”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我看到她眉心那頂曾經(jīng)在“夏至”之日光芒萬丈的、凝實的人皇冠冕。
此刻變得黯淡了許多,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微的裂痕。
她為了“復(fù)活”我們。
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