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地面,不再是蠕動的血肉,而是青灰色的、冰冷的石板,上面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但卻異常的“干凈”。
街道兩旁的建筑,雖然也破敗不堪,卻沒有絲毫被“消化”的痕跡。它們就像……就像胃里一顆無法被碾碎的石子,頑固地存在著。
我們?nèi)计鹆俗詈蟮南M,用盡全身的力氣,沖向了這片青灰色的“孤島”。
就在我們一只腳踏上那片石板的瞬間,身后追逐的紙片風(fēng)暴,如同遇到了天敵一般,發(fā)出了一聲尖銳而不甘的嘶鳴,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重新融入了周圍蠕動的血肉大地之中。
我們……暫時安全了。
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劫后余生的慶幸,混雜著失去摯友的悲痛,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無盡恐懼,終于在這一刻沖垮了我的心防。
我的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
我們所在的這片“安全區(qū)”,是一片詭異到極致的坊市。
它大約有尋常兩三個街區(qū)的大小,邊緣與那蠕動的血肉大地涇渭分明,仿佛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被強行拼接在了一起。
這里的空氣中,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臭與墨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于陳年灰塵與金屬銹蝕的、干冷的、毫無生機(jī)的味道。
“這里……是什么地方?”老醫(yī)師扶著墻壁,心有余悸地問道。
他正在為安安檢查身體,萬幸的是,這個孩子在青蘿的全力保護(hù)下,除了受到些許驚嚇,并無大礙。
我搖了搖頭,看向手中的種子。
那顆種子此刻已經(jīng)不再灼熱,它扎下的那條黑白根須,此刻正微微舒展著,似乎對這片“土壤”感到一種奇異的“親和”。
“此地之‘理’,極為古怪!蔽颐銖姸ㄏ滦纳,開始仔細(xì)觀察四周:“它不在神都的‘消化’規(guī)則之內(nèi),但似乎……也不在‘正常’的規(guī)則之內(nèi)!
這里的一切,都呈現(xiàn)出一種“停滯”的狀態(tài)。
一間茶館的門口,一個伙計的身體僵在半空中,保持著向外潑水的姿勢。
那盆潑出的水,也凝固在空中,化作一蓬灰色的、毫無光澤的雕塑。風(fēng)吹過,它們紋絲不動。
一棵老槐樹上,吊著一具早已干枯的尸體,繩子深深地勒進(jìn)了他的脖子。
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上吊的痛苦,只有一種……徹底的、永恒的“平靜”。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我……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先藏起來……”青蘿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即便是見多識廣的狐妖,也對眼前這詭異的景象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我們小心翼翼地,選擇了一間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民居,推門而入。
“吱呀!”
門軸發(fā)出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坊市里,顯得格外刺耳。
屋內(nèi)的景象,讓我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屋子不大,陳設(shè)也很簡單,一張八仙桌,幾條長凳。但桌前,坐著一家四口。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兩個七八歲的孩童。
他們都還“活著”。
他們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蠟像般的質(zhì)感,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身體一動不動。
但我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的體內(nèi),還有著微弱到幾乎無法察測的“生氣”。他們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活人。
更讓我們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嘴。
他們所有人的嘴,都被一層灰白色的、如同角質(zhì)層般的肉膜,給徹底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