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準備動身的那一刻,整座神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不,不是震動。是“蘇醒”。
我們腳下的大地。污穢的、浸透了鮮血和絕望的大地。變成了一張巨大的、沉睡了千年的皮膚。
而現(xiàn)在,這張皮膚下的某個龐然大物睜開了眼睛。
“轟!”
我們面前不遠處的街道。猛地向上拱起。堅硬的石板如同脆弱的餅干般碎裂。
一個巨大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東西”。從地底。緩緩地。升了起來。
那是一座戲臺。
一座由無數(shù)扭曲的、哀嚎的、人類肢體搭建而成的,血肉戲臺。
戲臺的臺柱是四條巨大的、布滿了青色鱗片的手臂。手臂的主人還埋在地底。光是手臂就已經(jīng)有十幾丈高。
戲臺的臺面則是由無數(shù)被壓扁、拉伸、拼接在一起的軀干構(gòu)成。那些軀干上的臉。還保留著死前最極致的痛苦表情。
戲臺的背景幕布。是一張巨大無比的、被完整剝下來的人皮。皮上用鮮血寫著三個字。
【百鬼宴】。
“大祭……提前了!鼻嗵}的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死死地盯著那座血肉戲臺。身體在微微顫抖!笆ド祥_啟了百鬼夜宴。他要把關押在神都地底的‘孩子們’。都放出來了!
戲臺上空無一物。但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了“饑餓”與“期待”的氣場。
從戲臺上傳來;\罩了整個區(qū)域。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徹了整座神都。
這聲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由億萬個靈魂的哀嚎疊加而成。
“宴。開!
隨著這個字落下。血肉戲臺的正中央。
空間開始扭曲。一個黑色的漩渦憑空出現(xiàn)。
然后。第一位“賓客”,登場了。
那是一個提著燈籠的、沒有臉的更夫。
他穿著一身破舊的黑色更夫服。手里提著一盞白色的紙燈籠。
燈籠上沒有字。卻散發(fā)著慘白的光。他沒有臉。五官的位置是一片光滑的皮膚。
他從漩渦中走出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戲臺的邊緣。
他提著燈籠。對著臺下。這片死寂的城市。用一種單調(diào)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diào)。開始打更。
“咚!
“天干物燥!
“咚!
“小心火燭。”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幸存者的耳朵里。
然后,所有聽到他聲音的人。身上都燃起了慘白色的火焰。
這火焰不熱。卻能焚燒靈魂。
我們看到街角一個蜷縮的乞丐。
他身上猛地竄起白色的火焰。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在火焰中。身體迅速變得透明。
最后。連同他的靈魂一起;髁艘豢|青煙。被更夫手中的燈籠。吸收了進去。
一瞬間。城市各處。亮起了一朵又一朵。絕望的白色蓮花。
無數(shù)無辜的受害者。在他們生命的最后一刻。
甚至無法發(fā)出一聲慘叫。就這么被“清場”了。
這就是【百鬼夜宴】的第一道“開胃菜”。
這個無臉的更夫。不是在殺人。他是在“打更”。
在他的“規(guī)則”里。天黑之后。燈籠之外的世界。就不應該有“活物”。他只是在維持他扭曲的“秩序”。
我和青蘿因為有小銀的妖力護體,才沒有被白色的火焰點燃。
但我們也能感覺到。這股刺骨的寒意。在不斷地侵蝕著我們的防御。
“我們快走!”青蘿拉著我。轉(zhuǎn)身就跑。
我們不能和他對抗。
他的“理”太簡單也太霸道了。
我們朝著最近的那個光點,那個斷了腿的老醫(yī)師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們身后,是更夫單調(diào)而致命的打更聲,和一朵朵接連綻放又熄滅的白色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