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樓的存在,是在為他們保駕護航。
畢竟,世家雖衰,但余威猶在。
況且,他從未打算將世家趕盡殺絕。
殺是殺不完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如今的寒門官員,一旦得勢,未必就不會是下一個世家。
他只是要一個平衡。
一個能讓天下老百姓,活的好一些的平衡點。
而這個平衡點,只有在各方勢均力敵之下,才會出現(xiàn)。
阿淵在這個時候入住東宮取代他,無疑是最佳的時機。
為了這個平衡不被打破,無論世家還是寒門,都不會開罪他,也不敢開罪他。
更何況,他還有圣眷在身。
至于他自己想要籠絡(luò)什么人,當(dāng)由他自己取舍。
蘇傾暖瞬間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某種意義上講,天乩樓其實就是一個小江夏。
在這些年古氏的不斷逼迫,世家的重重包圍中,它盡可能的囊括了一個范圍,保護了一些人,一些東西,使他們能免遭那些權(quán)貴的蠶食,得以存續(xù)下去。
她忍不住開始想象,若是皇兄能盡早繼位的話……
江夏的形勢,一定會比現(xiàn)在好太多。
或許江夏皇曾經(jīng)也有過雄心壯志,有過意氣風(fēng)發(fā),可終究,歲月磨滅了他所有的抱負。
以及眼界與智慧。
從前,他是一個好君王,卻不是一個好夫君。
而現(xiàn)在,或許他想做一個好父親,卻未必還是那個英明偉大的帝皇。
生母的偏心,胞弟的背叛,愛人的離世,朝臣的指責(zé),世人的誤會,身體和心理上雙重的折磨,以及與古氏這么多年艱難的周旋,早已讓他身心俱疲。
如果,他愿意的話……
她其實是想做一個好女兒,同他慢慢培養(yǎng),這些年缺失的父女感情的。
“你覺得,你說的這些,朕會相信?”
瞧著他這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江夏皇心中氣怒愈甚,隨手抓起御案上的鎮(zhèn)紙,又狠狠擲了過去。
還暗暗用了五分內(nèi)力。
他才是江夏的皇帝,什么時候用得著他來考慮這些了?
別說他現(xiàn)在壓根就不打算傳位給他,就是真的選擇了他,那也是百年之后。
他還沒死呢。
他用得著這么著急?
以天乩樓現(xiàn)在的實力,他這是從多大就開始謀劃了?
想到此,他后背一陣發(fā)涼。
虧他以為除掉古氏,就可以高枕無憂。
沒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人。
他現(xiàn)在恨不得直接打死這個不孝子。
還推薦阿淵當(dāng)儲君?
他信他個鬼。
本就有些份量的九龍白玉鎮(zhèn)紙,裹挾著江夏皇的熊熊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沖著蘇錦逸當(dāng)胸而來。
這一次,竟直取他的檀中穴。
殿內(nèi)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連角落里早已被人遺忘的周全,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皇上不會真的殺了主子吧?
沒有猶豫的,蘇文淵噌的站了起來,立刻就要飛撲過去阻止。
“不可——”
但他的座位本就在蘇錦逸之下,距離御案更遠,如今哪里來得及?
蘇傾暖手中倒是把玩著一枚鵝卵石,那是方才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撿的。
但她并未有射出去的意思。
原因無他,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她忽然福至心靈,猜到了皇兄如此不計后果,激怒江夏皇的目的是什么。
倒是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還是先看看吧!
萬一就成功了呢?
鎮(zhèn)紙在距離蘇錦逸胸口三寸之距時,被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易夾住。
隨之抬起的,是一雙淡漠如冷泉的墨眸。
“既然父皇不喜這樣溝通,那我們不妨換個方式!
蘇錦逸淡然勾唇,“就以天乩樓的名義如何?”
猶記得曾經(jīng),他也想做個好兒子的。
如果他們父子能夠心無芥蒂,能夠同仇敵愾,古氏必然蹦跶不了這么多年。
江夏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岌岌可危。
可惜他們大部分的精力,都浪費在了互相防備之上。
他已賭不起。
“你待怎樣?”
江夏皇森冷的瞇眼,“難道你還要弒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