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舉子皆聚京城,少說也有兩三萬。
從準(zhǔn)備考試到放榜,中間有太多的工序,三日的時間怎么夠?
更何況,這幾日禮部還要接待大楚使臣,他若真將會試提前的建議呈報上去,禮部尚書還不提刀將他給宰了?
蘇文淵意味深長的笑了。
“廖大人,這批應(yīng)考舉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合適做官的!
真正符合要求的,也不過百之一二。
廖元凱先是一愣,繼而忽然如醍醐灌頂。
“下官明白了!
他心服口服的躬身行禮,“多謝瑞王殿下提點。”
皇上既要打壓世家,那同世家有關(guān)系的考生,自然也是不能參加的。
一層一層篩選下來,還能剩多少?
反叛的事已經(jīng)牽扯了這么多人,再多牽扯幾個應(yīng)考舉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皇恩浩蕩,念其參與不多,又是初犯,不追究他們的責(zé)任。
但禁考個三五年,不過分吧?
他由衷感嘆,今日這趟,真是來對了。
都說三殿下待人接物,親和有禮,果然如此。
怪不得,新晉的官員都喜歡同他來往。
至于那位傳說中的太子殿下,因著之前并未打過交道,他也不好多加評判。
左右,這也不是他該考慮的事。
顧不得多耽擱,出了尚書省后,他立即便去禮部要了名冊,然后匆匆進(jìn)了宮……
于是,原本應(yīng)在下個月舉行的春闈會試,便被提前成了聲勢浩大的官員選拔。
在江夏皇的暗中授意之下,那些出身優(yōu)渥的世家子弟,以及同各大家族有牽連的學(xué)子,皆被從名單上劃去。
在對剩余的學(xué)子進(jìn)行簡單的會考后,主考官連夜閱卷,很快便將成績封存,呈報了上去。
江夏皇立即主持了殿試,并著重點了幾名特別突出者,直接委以重任。
其余的,則交由吏部,根據(jù)其能力大小,分別封官授印。
速度之快,堪稱歷史之最。
三日之后,朝中已官無虛待。
各部積壓的政事,很快便被提上日程處理。
又是三日過去,一干參與反叛的案犯,或是被殺頭,或是被流放,或是被抄家滅族,一應(yīng)有了自己的下場。
介于之前殺人過多,江夏皇這次采取了懷柔政策,除了直接參與謀反者被斬立決,個別嚴(yán)重的夷三族外,其余從犯大多被判了杖刑或流放。
雖然依舊是重罰,但好歹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至此,這場曠日許久的反叛,終于落下帷幕,
那些被禁考者以及落選者,無一不對蘇錦瑤咬牙切齒,痛聲謾罵。
畢竟相較于來自全國各地的泱泱考生,最后被成功授官的,著實是算不上多。
而且,若是有心人留意,便可發(fā)現(xiàn),這些被選中的舉子,基本都來自各地的私家書院,且多出身普通。
能在被世家控制多年的科考中脫穎而出,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要知道,往年這類學(xué)子,大多只有兩個結(jié)果。
一是落榜,二是屈從于世家龐大的勢力,成為其門生爪牙。
隨著一道道政令的頒布,許多埋頭苦讀的讀書人,開始明白過來。
世道要變了。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突然崛起的一大批私家書院。
這些書院的出現(xiàn),大大沖擊了門閥世家把持的官學(xué),甚至隱有替代之意。
無人知道它們是如何突破了朝廷的嚴(yán)格禁錮,和世家的重重包圍,突起于關(guān)鍵時候。
但現(xiàn)在無論是誰,都再也不能忽略它們的實力。
尤其是,如今其門下諸多學(xué)子,已一躍成為了朝中新一代的中堅力量,雖說大多都是三品以下,但三省六部之中,到處都有其身影。
影響之大,史所罕見。
最為難能可貴的是,這些學(xué)子熟讀五經(jīng),善于政令,針砭時弊,勤敏敢諫,無一庸碌。
整個朝廷,因為他們的到來,為之煥然一新。
當(dāng)然,面對頑固的門閥世家,江夏皇也并未一竿子打死,而是采取了各個擊破的策略。
殺一批,打壓一批,提拔一批。
殺的,自然是同古家、龔家等有牽連的世家。
不得不說,古家的叛亂,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將一些勢頭正旺的世家連根拔除。
打壓的,是諸如上官世家、魏家等元氣大傷,短期內(nèi)幾乎沒什么能力再翻身的。
大部分小世家,也在此列,畢竟朝廷的鹽鐵糧改制,他們沒少唱反調(diào)。
至于提拔的,只有兩家。
顧家和許家。
顧家原本就是忠君愛國的典范,此次平叛,作為勤王軍副帥的顧懌,更是立了大功,自然當(dāng)仁不讓的獲得了封賞。
而許家的突然崛起,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先前,因為族內(nèi)子弟大多經(jīng)商的緣故,許家在朝中的影響,并不如其他三大世家。
為了讓自己保住四大世家的位置,許家一直都背靠古家,而且這些年,也做了許多狐假虎威之惡事。
后來因著魏良的死,許家同古家決裂,地位便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如今古家滅了,魏家蔫了,許家反倒蒸蒸日上。
于是一些有心人開始猜測,古家和魏家的隕落,只怕和許家脫不了干系。
所以現(xiàn)在許家雖然深受器重,但在其他世家眼中,名聲卻反而大不如前,甚至還隱隱有被孤立的跡象。
誰愿意和一個喜歡背后捅刀的家族,多加來往呢?
什么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這樣的流言愈傳愈烈,沒幾日便傳到了許家家主耳中。
許家家主滿腹冤屈,卻無法辯解,又因貪戀眼前的榮寵,便開始暗中謀劃,想要保住眼前的一切。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誰知道明天的圣意,又是怎樣的?
再不想出路,只怕許家又會是下一個古家。
而此時此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端坐在勤政殿內(nèi)的御座上,胸有成竹的看著報上來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