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棟梁卻誤入歧途,著實可惜。
若是可以,給他一次機(jī)會也未嘗不可。
畢竟改制是個艱巨而漫長的過程,需要大量人才支撐。
云頊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微酸,“你倒是了解他!
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rèn),暖兒對他的肯定與推崇,似乎從未變過。
即便不知是他,可她還是一眼就相中了他的文章。
蘇傾暖無奈失笑,“阿頊,你不會連這等飛醋也要吃吧?”
“我都沒見過他!
她只是驚嘆于他的才學(xué),覺得他不能就此埋沒而已。
也是為了阿頊以后能多個幫手。
“傻瓜!”
云頊倒也沒隱瞞,“放眼整個朝廷,能有如此才學(xué)的,有幾人?”
這下,換蘇傾暖愣住了。
他不是陳仲良的幕僚?
好一會兒,她試探著問,“這個人,我認(rèn)識?”
似乎還真有那么一個人。
只不過,被她燈下黑給忽略了而已。
“嗯!”
何止認(rèn)識,還很熟悉。
蘇傾暖反應(yīng)過來,不由抿嘴兒一笑。
原來如此!
若是他插手,那一切就好解釋了。
畢竟,以他之才,要作出此等文章,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
“可是——”
她很快斂去笑意,擔(dān)憂起來,“他為何要主動牽扯進(jìn)去?”
陳黨臭名昭著,早晚會被清算。
他現(xiàn)在替陳忠良寫下這奏章,以后只怕會被劃歸為陳氏一黨。
到時候,想要撇清關(guān)系,只怕不容易。
更何況,他若有想法,完全可以自己上書皇上,大可不必將這功勞讓于陳忠良。
事實上,這改制若由他來負(fù)責(zé),即便時機(jī)不對,成效不那么大,但最起碼,也比落在陳忠良手中要好的多。
“作為三省長官,他很難置身事外,深陷泥潭,只是早晚的事!
云頊柔聲解釋,“陳忠良此人志大才疏,卻不愿甘于平庸,自任右相起,就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業(yè),驚艷天下,名垂千古。”
驟然得到的權(quán)勢膨脹了他的野心,助長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以為實現(xiàn)這一切,輕而易舉。
但毫無疑問,他是一個一個見識短淺、昏聵無能、見利忘義的小人。
也正是如此,初凌緲和梅皇貴妃才會將這個禍亂大楚的任務(wù)交給他——
想要在不知不覺中毀掉大楚的根本,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推翻現(xiàn)有的政策與法度。
如此一來,不用他們再做什么,大楚自己就會徹底亂下去。
“其實之前,他就向父皇提過要改革的建議,只不過因為太過天馬行空,被父皇駁回了!
大楚立國兩百年,如今雖還是一派海晏河清的景象,但隱藏在繁榮之下的種種弊端陋規(guī)隱患,也的確觸目驚心。
土地侵占,戶籍混亂,財用不足,官場冗濫,軍弱將惰......
關(guān)于這些問題,他懂,父皇也懂。
包括朝野許多有識之士,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只是,改革,也需講究時機(jī)和方法。
否則,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天下大亂。
到時,不止除弊不成,反而會動搖國之根本。
而事實也確實如他預(yù)料的一般,如今整個朝廷,可以說是風(fēng)雨飄搖。
之前沈文和寧知書當(dāng)政之時,其實也做過一些的嘗試。
只不過,人去政息,之前的所有舉措,都被陳忠良上臺之后,給廢除了。
但便是他們二人,也沒有這次改制之深刻、徹底。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發(fā)現(xiàn)問題并不難,難的是,如何去解決它。
以及擁有解決這一切問題的魄力與心智。
還有,堅持。
寧沈二府皆是百年傳承的世家,心懷天下有之,儒雅仁慈有之,但到底顧忌重重,不如便嘗過世間冷暖,深度接觸過底層的他,通透純粹,孤注一擲。
但他深知自己現(xiàn)在一無建樹,二無人脈,勢單力薄,恐難服眾。
所以當(dāng)陳忠良求上門的時候,他應(yīng)該是沒怎么考慮,就同意了。
既早晚要改制,倒不如借他人之手,推行自己的主張,或許還有機(jī)會。
左右總不會有比讓陳忠良亂折騰一番更差的結(jié)局了。
只不過,經(jīng)此一事,他就徹底被認(rèn)為是在與陳黨同流合污了。
蘇傾暖沉默。
這是一項會得罪很多人的工程。
成功了,大楚脫胎換骨,失敗,則徹底滑向深淵,藥石惘效。
她雖不在朝堂,卻也是讀過史書的。
歷朝歷代的改制變法,在起草的時候,都不失為好的政策。
可最后,為什么會失敗呢?
原因無非是因為,執(zhí)行不到位。
這看似簡單的一環(huán),其實卻是最為關(guān)鍵的。
到時,不僅局勢會全面失控,他也很難全身而退。
“阿頊,你們不會成為敵人,對嗎?”
攬著他的手臂,她略顯忐忑問他。
阿頊?zhǔn)莾,比常人有著更敏銳的洞察力。
所以,他應(yīng)該能猜出他是有苦衷的。
只是,其他大臣就未必了。
云頊摸摸她的小腦瓜,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如今在朝堂上,我們的確不太相容。”
蘇傾暖眼眸眨了眨,很快領(lǐng)會到了他的意思。
她暗暗松口氣,不由彎唇,“那就好!”
他不是趨炎附勢之人,更不是愚蠢無腦之人,所以絕不會投靠陳忠良一派,更絕不會傻到被利用。
她相信他。
當(dāng)然,更相信云頊。
“如果我們真的站在了對立面!
云頊捏捏她的臉頰,揶揄著問,“你會幫誰?”
其實他也很期待,他接下來會如何將這個死局解開,化腐朽為神奇。
只是,還是想知道在暖兒心中,誰更重要。
蘇傾暖嗔他一眼,“一個是親人,一個是愛人,你說我該幫誰?”
在她心里,早已將他當(dāng)做和寧國府一般的親人。
云頊問這種問題,傻不傻?
雖然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聽到“親人”二字,云頊眉眼還是浮起愉悅的笑意,之前郁結(jié)在心里的那絲吃味,也煙消云散。
“還有一事!
“淑妃,剛才暴斃了!
來自后宮的戰(zhàn)場,同樣不輕松。
“哦?”
蘇傾暖倒是沒多少意外,“是父皇的意思?”
淑妃同云璃私通一事,楚皇已然知道。
所以,她注定活不長。
“應(yīng)該不是!”
“那就是有人故意為之,要攪亂這渾水了!
不過淑妃到底是咎由自取,她也懶得多去理會。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蘇傾暖靠在他懷里,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云頊低頭,愛憐的吻了吻她,然后掩好被子,換了身衣衫悄悄出去了。
父皇對他信任雖不如從前,但批改章奏的權(quán)力,卻一直都沒有收回。
剛轉(zhuǎn)向書房的路,不想黑暗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忽而突兀的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