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咽氣
管事過來,一問是給四兒看病的,笑說:“有勞姑奶奶想著,太醫(yī)上午才來過,姑奶奶這回趕得真不巧,早半個時辰要是碰上了,這位老大夫說不得還能和太醫(yī)一起商討下方子!
那老大夫一聽太醫(yī)來看過了,臉色一白,按描述那病人是明顯的中毒癥狀,太醫(yī)怎么會看不出來,幸虧自己沒告訴她病因,幸虧這里的門房攔了一下,不然一腳趟進去非得滾一身爛泥不可,對管事拱拱手,掉頭就要走。
玲姐兒正笑著,余光看到大夫轉(zhuǎn)身要走,一把扯住藥箱帶子,那大夫被拽得一個趔趄,下了力氣也拽不過去,一狠心丟了開藥箱走的飛快,嘴里嚷嚷:“太醫(yī)都沒法子,我這鄉(xiāng)野之人如何能為?”玲姐兒沒防著他突然放手,藥箱沉重“啪嘰”砸到腳面上,疼得她也顧不上去追那大夫了,齜牙咧嘴的嚎了一嗓子。
佟國維把岳興阿從小養(yǎng)到大,在他看來只要孫子沒事,跟赫舍里家的姻親關(guān)系就穩(wěn)穩(wěn)的維系著。而四兒那是佟家的大污點,說出去就是個大丑聞,捂了這些年,如今眼看著要除去了,就讓老妻把赫舍里氏也接到岳興阿的院子里住著。
沒有四兒在前面頂著,底下人連面也不敢露,岳興阿看著親娘憔悴不堪,滿手臂的傷,鬧著要去找四兒算賬。
料到定會有這一出,佟國維在院子里攔人,岳興阿目眥欲裂,玩命掙扎,奈何人小力弱,沒幾下被侍衛(wèi)制住,架到書房里,岳興阿從小就倔強,哪肯干休,狠狠的瞪著屋里的人。
佟國維輕輕的摸著他的頭,等他不哭了,才淡淡的說:“不過是個賤妾庶子,你阿瑪就是被痰迷了心!那女人活不過下個月的,也算是替你額娘報了仇。”
岳興阿倏然抬頭,他知道:祖父越是輕描淡寫的,越是下了狠心,“難道是……”是祖父下的手。
佟國維贊賞的拍拍孫子的肩膀,長嘆一聲,“你比你阿瑪聰明,為著你,為著一家子的前程,祖父是顧不得別的了!
岳興阿震驚的看著祖父,跪下來給祖父磕了個頭,“祖父考慮周到,若是孫兒萬萬想不到如此,孫兒拜謝祖父。”
佟國維扶起他,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十三、四歲的年紀能做出這個姿態(tài),這個孩子有前途,“你阿瑪是你父輩里最有出息的,祖父為了他忍著不發(fā)作,讓你母親受了委屈,也讓你受了委屈,以后你自己領(lǐng)了差事,就知道祖父是為了他,也是為了你。”
揭開蓋子容易,隆科多留下個壞名聲,岳興阿又能有什么前程,官場浮沉多年,佟國維考慮的更長遠。
岳興阿回院子時,赫舍里氏正在喝藥,看到兒子進來,她趕緊低頭慢慢的喝藥,眼淚也啪嗒啪嗒的往藥碗里掉,院子里鬧那一場她也聽到了,后悔不改讓兒子看到傷處。
這幾年她后悔過當(dāng)初沒聽父兄的安排,挺身告隆科多一個寵妾滅妻,一下子拍死那個四兒,也讓隆科多沒有好果子吃。可是那樣的話,兒子的前途便毀了大半,有一個寵妾滅妻的父親,風(fēng)言風(fēng)語必然跟著兒子一輩子,將來必定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孩,佟家根基再厚沒了隆科多誰能給他爭取呢。
如今這樣也好,那個女人悄悄的沒了,兒子的將來保住了,這幾年的苦楚也不那么難以接受了。
“額娘,吃個蜜餞。”岳興阿捧著碟子。
赫舍里氏微微一笑,吃了一顆蜜餞,嘴里的苦澀都變成了甜,“你不用自責(zé),若要報復(fù),額娘幾年前就能做了,額娘不止為你,也是為了自己。生在這樣的世家,享受別人沒有的富貴和優(yōu)待,就要承受家族的帶來的沉重!
岳興阿別過頭,紅著眼睛,梗著脖子,他心里是恨佟國維的,遠遠的把他送出去讀書,就是為了不讓他知道額娘的處境,身邊的小廝都是祖父選的,一個眼神,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自己單純的相信額娘信里的話,就那么安心的在外面讀書,當(dāng)真是個傻子!
赫舍里氏板過他的臉,“這個家里,你阿瑪是不用指望了,能護著你的只有你祖父,你可知道?”
岳興阿點頭,淚水隨之滑落,他就是知道才難過,他不能控制的恨著一心一意為自己打算的祖父,仇人要死了卻不是他報的仇,阿瑪是個幫兇,他還要維持父慈子孝的假象,母親的隱忍一切,祖母的漠視一切,整個家都讓他覺得刺骨的冷。過了一個月,四兒咽了氣,佟家沒有發(fā)喪,置了一口薄棺草草埋了,四兒連佟家祖墳都沒能進去,玲姐兒心里不服,跑來跟隆科多鬧了一場。
隆科多心里多少有些不忍,畢竟兩個人恩愛多年,還生養(yǎng)了一兒一女,親自去求了佟國維一回,言辭懇切,情誼深厚。
佟國維淡然的聽他說完,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是準備為一個名聲狼藉的妾,氣死你老子嗎?”
隆科多立刻不敢出聲了,他不怕老頭子甩他巴掌,就怕老頭子這種淡然的樣子。心里安慰自己:四兒再好也都死了,進不進祖墳的,有什么意義,以后多去祭拜幾回就是。
玲姐兒再找隆科多哭鬧,就被扇了一巴掌,隆科多厲聲道:“她活的時候我可有虧待了她?可曾虧待了你們姐弟?你的嫁妝,四九城里就是郡主也比不過,你弟弟吃的用的,哪樣比人差了?她一個妾,買來的玩意,不能進祖墳的多了,也不獨她一個!
玲姐兒這才知道沒了四兒,他們姐弟跟以前再不一樣了,再不敢跟隆科多鬧,置辦了香燭祭品,帶著玉柱到墳上拜祭一回。
隆科多轉(zhuǎn)頭就把那個花魁接進了府,這回沒人攔他了。那花魁被灌了絕子湯,隆科多倒是想抬舉她管事,花魁知道這府里水深,推了不受,隆科多親娘那里派了個嬤嬤來管事,佟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胤禛得到消息怔愣了一會,讓人仔細一查,居然是佟國維的手筆,疑心佟國維也是重活一回的,又仔細看他言行,對自己并沒有什么不同,他試探著釋放善意,佟國維并不接茬,暗地里還是跟老八眉來眼去,也就放了心。
細想一番,覺得是太子突然擄了玉柱的事情,估計四兒攛掇隆科多去鬧事了,上一世沒有這件事,四兒才安穩(wěn)的活到他主政。而太子之所以敢沒有顧忌的擄走玉柱,是日子過的太順,是自己讓他覺得老三、老五、十三、十四和自己都算他的人,一捧就飄,這樣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算下來,這些改變都是因為自己的行事引起的,不過,效果不錯,以后行事還是得小心推敲一番才行,防著改變太多于大事有礙。
沒了四兒,隆科多又迷上了花魁,就算這樣他還是看不上隆科多,佟國維要想拱隆科多上位,自己怎么也得攔著。隆科多此人,地位越高,禍患越大,是一個斷斷不能掌權(quán)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