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墨修和我提過,給我造一把沉天斧當(dāng)成聘禮。
那時我拒絕了,總感覺那東西不吉利。
從頭到尾,我所追求的就是一隅安穩(wěn)之地,也沒想開天辟地,沉天再造。
但現(xiàn)在,事情發(fā)展到這里了,氛圍也烘托到了,不造一把出來,是真的不行了。
我沉眼看著墨修:“你知道造沉天斧的辦法,對吧?”
如果不知道,以墨修的個性,他不會提。
他接收了太一留在西歸的那道神識,又毀了我錄的蛇窟里祭壇的視頻,估計能解的都解開了。
其中怕就包括,造沉天斧。
墨修朝我點了點頭,握著我摳著泥土的手,伸手將指尖的土一點點的拂掉:“不痛嗎?”
他不說,我還真沒感覺。
按理說,就這樣用手抓地,我又不是狐貍這種有尖銳趾爪的存在,直接就用手指抓,應(yīng)該皮破血流的啊。
可剛才摳的時候,就感覺泥土松軟得跟抓橡皮泥一樣,并點痛意都沒有感覺。
墨修明顯也感覺到了不對,引水沖洗著手,將上面沾著的硬泥,一點點的沖掉。
只見本就青白的指腹上,結(jié)了一層好像厚繭一樣的石皮。
墨修伸出手指,刮了刮,火光閃過,一層石皮被生生刮了下來,可明明露出了紅如牛肉的血肉,可依舊沒有血水滲出來。
這讓我想起,記憶中……
我想到這里,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就像何苦說的,我現(xiàn)在想到以前的事情,都要事先強(qiáng)調(diào)的加一句“記憶中”。
那時龍靈暑假去回龍村找奶奶玩,有一天晚飯吃的是鴨子,龍靈聽說吃鴨子很開心,但龍岐旭卻不讓她吃,說那是只死鴨子。
因為鴨子死后,血液凝固在肉里,就算再放了血,肉里還是有凝結(jié)的淤血,會比活著時殺了放血的要紅一些。
我見墨修引水一下下的沖洗著手指,更甚至用力的搓著。
只得無奈的朝他道:“這具軀體已經(jīng)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年了!太一收回了在這具軀體里留著的術(shù)法,沒有像那些千年古尸一樣直接腐爛成灰,或是直接石化,已經(jīng)是很好的情況了。”
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石化,血液凝固,肉質(zhì)凝紅。
“不會的!蹦抟姶耆鄾]用,與我十指相扣,輕聲道:“不就是心被嘔出來了嗎,等我再長出一顆心,我再剜出來,讓何歡給你換上!
“有了心供血,你就會沒事了的!蹦蕹裂劭粗冶粡(qiáng)行削去石皮的指腹,還不相信的用著治愈的術(shù)法,想幫我治愈。
我聽著他的話,看著他這偏執(zhí)的動作,真的是感覺有點好笑:“你這是心可以再生,所以完全不把剜心當(dāng)回事啊。”
送一個給我了,然后反正能再長,就剜一顆獻(xiàn)祭有無之蛇。
我的沒了,就再剜一顆給我……
嗯,這樣可以循環(huán)往復(fù)的利用,真心……不錯!
“反正剜心我也不會死!蹦蘧退阒斡g(shù)沒有用,還是等那傷口的石皮結(jié)好后朝我道:“如果你不想再用這具軀體,現(xiàn)在后土也重生了,沐七也在,阿熵那具軀體和造的那具也在,就讓他抽了你的記憶、神魂,和后土一切轉(zhuǎn)移到另外的軀體上!
“反正那兩具軀體都是用阿熵的精血造的,你和后土還能說得上是同根同源。”墨修說到這里,突然又笑了。
他說得倒是很輕松,我轉(zhuǎn)眼看著還在一塊塊檢查界碑的后土,輕聲道:“阿熵怕還是有留在后手的!
阿熵最雞賊,從一開始,她的想法就和華胥一樣,不想受困于地界,想沖到天界。
我雖然親眼看到她神魂被制錄的有無之蛇吞了,但她既然將那只這么重要的三足金烏留在了風(fēng)家,怕也是和玄老有什么交易的。
她的軀體,怕不是好被占的。
墨修聽著,握著我的手,慢慢緊了緊,朝我輕聲道:“那我就再給你造一具,抽我的精血。”
我聽著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這么麻煩,如果能先讓后土換到那具軀體里,先讓后土換吧,我石化,也不會這么快!
“現(xiàn)在就是想辦法,將阿乖救出來,困住那些有無之蛇。至于華胥之淵那些存在,你打算怎么辦?”我沉眼看著墨修,輕聲道:“她們想重歸天界啊,你想嗎?”
如果說何壽是因為種族所在,可能會投靠玄老。
那墨修又何嘗不是?
有無之蛇在地界永遠(yuǎn)只能活著一條,那是因為后土困不住,談的條件,一次可以放一條出來。
如果墨修重歸天界,或許對他而言,也是一片海闊天空。
墨修卻只是朝我搖了搖頭:“我只是一道蛇影,因執(zhí)念而生,而我此生的執(zhí)念,就是你了……”
這句話,他不只說過一次。
可我以前總是當(dāng)戲言聽,但現(xiàn)在,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沉眼看著我,誠懇的說,反倒半闔著眼,伸著手指,拂著我指腹上的石皮玩,似乎就是隨口一語,反倒讓我感覺到,這次說的,或許是真的。
竹林之外,日光開始偏西,光線透過蒼翠的竹稍,不時有蛇娃,嘩的一下,從竹稍上跳動。
我拉著墨修,躺在地上,看著白云飄飄的天空,輕聲道:“其實我現(xiàn)在,真的很懷念,你以前什么都瞞著我的時候!
那時雖然內(nèi)心惶恐,但只要見他出現(xiàn),我就感覺什么事都不會有了。
只要想到他還會幫我,就會安心。
那時他帶我在清水鎮(zhèn)界碑的溪邊,躺在地上,說帶我等一片云。
其實有沒有云根本不重要,但就那樣躺著,盯著天空,等一片云飄過時,那種靜下來的心情,真的很舒服。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和墨修連路都沒有再走過了。
他來去都是瞬移,我不是飄帶,就是各種異獸。
等我們想慢下來的時候,卻又是現(xiàn)在……
連慢下來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墨修伸手給我枕著,似乎又怕我不舒服,卷著胳膊,讓我枕在他胸口。
朝我沉聲道:“好,現(xiàn)在就等一片云!
可現(xiàn)在天空,已經(jīng)有很多云了。
我趴在墨修胸膛,聽著他里面一片寂靜,跟我心口一樣。
輕吸著氣:“就躺這一次吧!
墨修輕嗯了一聲,伸手扯著衣袖,幫我遮著眼睛,不讓我被日光曬著。
突然發(fā)現(xiàn),不怕硌,不怕衣服臟,不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就這樣席地而眠,其實很舒服的。
這或許是我和墨修最后一次這樣安心的躺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