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理論上,這是一個十分好的建議,畢竟人人都痛恨中間商。
可實際上,這里頭的許多東西,都是想當然,因為大多數(shù)建言者根本就不專業(yè),不過是胡說八道,怎么可能有朝廷大臣這般的老成謀國呢?
這就要求,鸞閣有著能夠辨明是非好壞的能力,要有很強的判斷力。
另外,訴說自己冤情的人,數(shù)之不盡,可人畢竟是有主觀意識的,憑什么你說話就是真的呢?因而才需要大理寺和刑部,反復進行斟酌和審判,才可得出公正的結果。
這又要求,鸞閣需要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如若不然,這不過是一紙空談,貽笑大方而已。
可以說,頭版的內(nèi)容,理論上看著很誘人,可實際上……這諸宰相們看到的卻是……這根本不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東西,而是一個打擊報復的手段。
譬如,伸冤……伸誰的冤屈?
諸宰相們都有家人,也都有親朋好友,若是有人狀告宰相們親朋好友,甚至直接狀告宰相呢?
這豈不就成了一柄柄的利刃,成為了鸞閣的武器?
還有……新聞報……是否也可以成為這武器的一部分?這些冤屈,呈報入宮的同時,若是還公布于眾呢?
那么……朝廷多少的大臣,將可能要遭殃呢?
要知道,宦海浮沉的大臣們,誰這輩子沒有得罪一點人哪,倘若就是有人想要打擊報復呢?
架空三省六部。
打擊報復!
這才是今日新聞報頭版中的定性。
可顯然……頭版是極具欺騙性的,因為它的字眼里,大多都是廣開言路之類大臣掛在嘴邊的用詞,這意思是什么呢,你們不都是喜歡廣開言路嗎?好啊,我們鸞閣可以更廣。
房玄齡此時已經(jīng)氣的不輕。
杜如晦則是忍不住道:“他們做不成的吧?”
是啊,這頭版中的事,看上去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房玄齡卻是猶豫再三之后,嘆了口氣,搖搖頭道:“不,他們能做成,或者說,他們只要做成一部分,就足夠了!杜相公,難道你現(xiàn)在還沒看明白嗎?鸞閣里……有高人指點,這個高人,眼光很毒,判斷力驚人,便連老夫……也要甘拜下風!這樣的奇人,讓他去搜集天下人的表疏,而后分揀出一些有用的訊息,再呈到御前,那么對于陛下而言,這就不是玩笑了!與其聽從大臣們的上奏,陛下又何嘗不希望知道天下人的想法呢?”
說到這里,房玄齡頓了頓,才又道:“還有,伸冤需要動用人力物力,可鸞閣最不缺的,其實就是人力物力!你也不想想,那陳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朝廷查陳家精瓷的功夫,只怕他們已將滿朝文武的家事都查了個底朝天,而后呈送天子,或是登入新聞報中,引起天下嘩然了。”
“且他們這一手最精妙之處就在于,這極可能會引發(fā)朝中百官的人人自危。你想想看,誰能保證自己不被檢舉呢?試問誰沒有幾個仇敵呢?這勢必會造成無數(shù)無端的猜測出來!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弄法,其實就是憑空制造了兩個朝廷,兩個朝廷都對宮中負責,等于是二朝并立了!
房玄齡此時雖一肚子氣,卻也冷靜地思考了這里頭的重要關節(jié)。
而他做出來的判斷,立即得到了杜如晦的肯定。
其實杜如晦也隱隱的覺得,這事……還真可能要成的。
因為折騰出這事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個天才了!
一個這樣的天才,在鸞閣里出謀劃策,處處都打在了三省的七寸上,再加上陳家的人力物力作為后盾,事情怎么可能不成呢?
“那陛下……”此時,許敬宗心驚膽戰(zhàn)起來。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是全身都是破綻啊,真要這樣搞,他未必確保其他的宰相會不會倒霉,但是可以肯定,自己現(xiàn)在不但要舍棄掉一個兒子,自己私下里干的那些破事,只怕十之八九,也要賠進去了!
他懷著滿心的忐忑,深吸一口氣道:“陛下不會同意他們這樣恣意胡為的吧?”
這話……似乎給了宰相們一點希望。
對啊,陛下憑什么徒增朝中的內(nèi)耗呢?這樣無休止的爭斗,定會造成朝廷的動蕩。
以陛下的智慧,一定會將鸞閣的這個倡議壓下去吧!
可房玄齡依舊深深的皺著眉頭,因為……他對此并不自信。
陛下真的不愿看到這個局面嗎?
若是不愿意看到,那么當初為何要設立鸞閣呢?
……………………
第一章送到。
顯然,這件事比房玄齡此前所預料到的情況要嚴重的多。
朝政分立。
等于是鸞閣直接染指大臣們的進言上奏,以及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的大權。
甚至……還可能涉及到了半個吏部。
想想看……大量的大臣被人訴訟,通過這些銅匣子的檢舉,進行暗查和秘訪,一旦鸞閣抓住了把柄,向皇帝進言,或者是將這公布于眾,那么……這百官的升調(diào)和罷免,豈不是有一半都落入了鸞閣手里了?
許敬宗已經(jīng)開始心虛了。
他心知這樣下去,最先完蛋的就是他這個中書舍人。
可其他的宰相就沒有過錯嗎?
六部的尚書,還有侍郎們,就沒有過錯嗎?
此時,倒是杜如晦正色道:“應該立即去見駕,無論如何也要據(jù)理力爭!
“也只好如此了!狈啃g嘆了口氣,隨即吩咐一個文吏:“去通報一聲,就說我等要覲見!
………………
于是宰相們,匆匆的趕往文樓。
只是來的時候,遙看著與文樓相對的建筑,那此前的武樓,如今已改成了鸞閣,這太極殿的配屬設施佇立著,而暗藏在殿中的女人,似乎這一次,讓大家曉得了厲害。
“這些婦人……怎么就這般的厲害!”杜如晦繃著臉,氣咻咻的道:“房公,老夫總是想不明白!
房玄齡卻是深深的看了杜如晦一眼,他覺得杜如晦話里有話,而后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有房夫人抓傷的新痕,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消去了,于是他略顯尷尬道:“婦人行事,便是如此,老夫早有領教!
杜如晦聽罷,仿佛意識到了什么,而后意味深長的看了房玄齡一眼,幽幽地嘆了一聲:“哎……”
房玄齡則皺著眉頭道:“不過老夫以為,殿下身邊一定有個高人在指點,只是……這個高人到底是誰呢?莫非……是陳正泰?”
“陳正泰?”杜如晦忌諱的樣子:“十有八九是他了,這家伙……自己躲在幕后,操控著啊啊,公主殿下,哎……”
杜如晦長吁短嘆著。
而后,眾人一齊到了文樓。
文樓里,李世民已擱下了新聞報,抬頭見眾宰相們進來行了大禮。
李世民此刻露出似笑非笑樣子,新聞報他已看過了,沒想到………今日鸞閣直接進行了反制,這一手真是厲害了,連李世民都不禁欽佩。
原來還有這個王法。
女人們的戰(zhàn)斗力,總是讓人嘆為觀止的。
這是思維僵化的李世民,決計沒有想到的事。
用李世民的軍事觀念來說,等于是鸞閣直接出了騎兵,偷襲了三省,把他們后方的糧草給燒了個干凈,斷了人家的后路。
這也就是為何,三省和鸞閣鬧的這樣厲害,可今日,三省的宰相們終于憋不住,跑來跟他這個皇帝告狀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