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一個家族絕不是靠觀念來維系的,同時還有苛刻的家法,有利益共生的關(guān)系。
比如這盧文勝,就在長安城里經(jīng)營了一個酒樓,酒樓的規(guī)模不小,從商確實是賤業(yè),在大家族里,這屬于不務(wù)正業(yè),不過盧文勝本來就不是什么盧氏各房的核心子弟,不過是一個遠(yuǎn)親而已。
可即便只是一個遠(yuǎn)親,依舊還是可以打著盧氏的招牌,輕易在這長安立足,盧文勝最自豪的,便是自己乃是盧家人。
他看了報,罵了半天,當(dāng)日約了一個叫陸成章的朋友,打算去那平安坊看一看。
“不為別的,就想看看,這陳家弄什么花樣。”盧文勝繃著臉,很認(rèn)真的道。
那陸成章與他很熟稔,平日里性情也契合,陸成章在長安,只是一個卑下的小官,位列八品,很不入流,此時他滿口答應(yīng),二人一道坐了馬車,便到達(dá)了這傳說中的陳氏精瓷。
到了這里……
首先給人一種古怪又新奇的感覺。
這鋪子,竟是透明的,在一個個連接著屋內(nèi)的櫥窗里,各色的瓷器還未進(jìn)店,便已展露在了陸成章和盧文勝二人面前。
二人覺得怪異。
“就這個?”盧文勝道:“不就是玻璃嗎?現(xiàn)在哪里沒有,就是大一些而已!
“盧兄,你看這瓷器!标懗烧旅媛冻龉之惖臉幼,眼睛看著那瓷器,竟有些離不開了。
這瓷器……在櫥窗之中,尤其是在燈火通明的店鋪內(nèi),居然是完美無瑕一般,表面格外的通透,那釉面上的紋理,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zhì),還有釉面上的圖案……真是聞所未聞。
當(dāng)下大唐的瓷器,不是沒有,而且還有很多。
可是眼前這瓷器……和當(dāng)初那等瓷器相比,會給人一種……高下立判的感覺。
店鋪里,已經(jīng)有許多看熱鬧的人了。
這巨大的鋪里,亮如白晝,沒有一絲陰影,到處都是燈火,而最令人矚目的,就是一個個玻璃罩子之下的各色瓷器。
有瓶兒,有茶具,有餐具,功能不一,釉面上的紋理,也各有千秋。
陸成章看的眼睛已經(jīng)離不開了。
這輩子,沒有見過這樣晶瑩剔透的瓷器。
就如玉脂一般。
只可惜,被玻璃罩子罩著,他沒辦法伸手去觸碰,且這釉面,也是從前聞所未聞的。
“呵……陸賢弟,你看看價格!
陸成章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價格,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七貫……這么個玩意,它賣七貫?”
要知道,以往的那些瓷器,一樣的大小,一樣的功能,不過是一個瓶兒而已,也不過幾百文而已,就這……許多人還嫌價格貴了。
陸成章?lián)u搖頭:“太貴了,只怕賣不出幾個。”
盧文勝點點頭:“就這么瓶兒,不過用來插花而已,我在街角那里,四百文就能拿下。這也不過是制的更精細(xì)一些。就要這個數(shù),姓陳的狗東西,想掙錢想瘋了。”
陸成章也不禁笑了:“是極,誰肯花七貫錢,買一個這么個玩意回去插花?除非是瘋了。”
“不過……”盧文勝貪婪的看著瓷瓶,居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過幾日,要去盧家二房,拜見三郎君,若是能送上這么一個禮……倒是……“
只是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不行……
誰買誰傻瓜。
于是……他只微笑不語。
卻在另一邊,有人指著一個瓷瓶道:“這個……我要了!
陸成章二人聽罷,下意識的看向那商賈模樣的人,一副揮金如土,豪氣干云的模樣。
二人為此人的豪氣所攝,心里既羨慕,又隱隱鄙視,這個傻瓜……
可誰曉得,店伙卻認(rèn)真的搖頭:“這個花鳥瓶?抱歉的很,這瓶兒今日上的貨,只是……已經(jīng)賣完了!
賣完了……
這么貴,就賣完了?
那原先倒是下定了決心,想買個瓶兒回去的人,反而有些懵了。
如此快就買完了。
他非常不解,于是他非常不悅地開口說道:“沒有貨,你賣個什么?”
伙計顯然預(yù)料到這種情況,倒是顯得很是耐心,笑容可掬地道。
“客官,實在是萬死,這瓷器,燒制起來可是很不容易,唯有浮梁高嶺的瓷土才能燒制而成,還有這水,也是本地所取的瓷水,得來十分不易,所用的匠人,都是最好的。如若不然,如何能燒制出這等巧奪天工的瓷器來?更不必說,這瓷器燒制好了之后,還需從江南西道的浮梁轉(zhuǎn)運至長安,這可是相去數(shù)千里地啊,您想想看……這貨能不緊俏嗎?”
“這樣的瓷器,每月能運送來長安的,也不過是十幾船而已,這十幾船看上去多,可也架不住稀罕哪,就在清早的時候,東宮那里,便定制了十幾件去。不少的大戶,也三三兩兩的訂購了不少,其實在一個時辰之前,這貨便基本上定制的差不多了,雖偶有些零售,卻是不多。其實店里起初也不知道,這精瓷會賣的如此火爆,可店都開了,難道還能關(guān)張不成?所以……索性還是得將店開著,大家看看也好。”
那人頓時啞口無言。
才剛開門,貨就被搶購一空了。
連太子殿下都清早派人來取貨,如此可見,這精瓷還真是受人喜愛。
其實細(xì)細(xì)一想,那些達(dá)官貴人們?nèi)卞X嗎?他們不缺!
就這么幾個瓶兒,才這點錢,算的了什么?
何況,這玩意看著就燒制不易,對于這里的客人而言,可能需要咬咬牙才能買下來,可對于那些達(dá)官貴人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燒制不易,又需要輾轉(zhuǎn)數(shù)千里才能送到長安,這價錢,還真很合理。
那人還是有些不甘心:“既然需要花費這么多功夫,為何不來長安燒制,非要在那什么浮梁?”
伙計態(tài)度很好,朝他呵呵一笑。
“客官有所不知,此瓷若是在其他地方取土,就沒辦法如此渾然天成了,當(dāng)然,其實也可以將浮梁的土運至長安來燒制,可問題在于,也只有浮梁的水,才能燒制出這么好的瓷器來,但凡有一丁點瑕疵,就瓷胚便費了,總不能連水,也從浮梁運來吧!
眾人聽著半信半疑。
大家又細(xì)細(xì)去看那瓷器,這等渾然天成,猶如美玉一般的瓷器,越看,越是讓人覺得喜愛。
尤其是上頭的釉彩,更是奪目。
以至于連那盧文勝和陸成章,也不由得動心。
可惜的是……有錢也買不到,如若不然,這七貫錢,還真想買一個。
盧文勝搖搖頭,又看了許久,和許多客人一般,帶著些許的遺憾,出了店鋪。
這盧文勝,陸成章倆人走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上。
陸成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了一會,他不由冷靜了一些,朝盧文勝笑道:“終究不過是把玩的器物而已,方才在店里的時候,還真有些想買,現(xiàn)在清醒了許多,這東西,倒也不是非買不可的地步!
盧文勝也笑了:“正是。”
人就是如此,在哪種氛圍之下,確實有些有購買的沖動,現(xiàn)在清醒了,雖心里還有些許的惦記,便也不必去多想,二人自是尋了地方去喝酒,漸漸也就將此事忘了。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價格還是略微偏貴的。
只是那精瓷店的客人卻依舊還是絡(luò)繹不絕,人們聽說隨便一個碗碟,便要幾貫,倒有不少慕名去的,不過可惜的是………想買也買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