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句話對程咬金居然沒有威懾,他滿面紅光,大手一揮,豪邁地道:“你打,你隨便打,別打死就行,噢,別壞了他的命根子,還留著傳宗接代的呢,其他的,你隨意,老夫先干了!
說罷,便端酒,又將續(xù)上的酒直接喝了個底朝天,可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之后才放下碗,口里呵一口氣,他美滋滋的道:“老夫早就說你們陳家非尋常之輩啊,遲早要一飛沖天的,你看,又被老夫說中了吧!
陳正泰:“……”
這看上去似是輕松的話里,卻讓陳正泰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涼,自己的恩師雖然和顏悅色,可陳正泰一直知道,恩師是個狠人。
而眼前這個看似自來熟的魯莽漢子,其實更狠哪。一句隨便打,別打死就好,看上去灑脫,實則卻好像是對陳正泰有了某種莫名的威脅和威懾。
陳正泰頓時覺得自己底氣沒了,尷尬的道:“世伯好酒量,小侄欽佩得很!
程咬金搖頭,高興地哈哈大笑道:“這不算什么,當(dāng)初在軍中,老夫喝酒,都是用壇子計的,而今……老啦。你這秧苗,只送我們程家?”
陳正泰就微笑道:“當(dāng)然都送了,我陳正泰不是小氣的人?大家伙兒想要,我豈有不給的道理?”
聽到這……
程咬金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眼珠子都直了。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
程咬金絕不是表面上那樣渾渾噩噩的莽漢,實際上,此人是很擅長操持家業(yè)的,這程家在他手上,可謂紅紅火火!
他皺著眉問:“白送?”
陳正泰耿直地點頭道:“嗯,白送!
他不肯置信的又問:“都白送?”
“……”
陳正泰有點無語,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很感慨啊,難道自己做一點善事,居然還有人不相信?
就在此時,卻見程咬金猛的一拍大腿:“你為何不早說!”
“你又沒問!
“我他娘的不問你便不說?”
這個對話方式似曾相似呀……
“好了,打住!
眼看又爭辯個沒玩沒了,陳正泰連忙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若是繼續(xù)這樣,這廢話什么時候能水到頭!
陳正泰轉(zhuǎn)而問到:“世伯這是咋啦?”
“咋啦?”程咬金嗖的一下站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谷賤傷農(nóng),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可憐我老程家,辛辛苦苦的攢了這么些地啊,這酒不喝啦,再會!
他站了起來,正好看見一旁的陳福還在一邊用火爐子溫酒,隨即,他一把將那壺酒搶過,拎著便跑。
程咬金跑得有點急,以至于手里拎著的酒壺晃蕩著將酒水倒出不少。
一畝地種出幾千斤的糧食……這……還是人干的事嘛?
糧產(chǎn)不久之后,可能要增加十倍這是什么概念?
糧食的價格為什么會高?
說到底,是因為糧食不足,只要人還要吃糧,糧食就永遠(yuǎn)都不足。
無數(shù)張嘴巴,會將每年長出來的糧食啃噬個干凈。
而種植糧食,就需要土地,所以土地的價格……永遠(yuǎn)是昂貴的。
程咬金喜歡攢地,還攢了很多,可眼看著……陳正泰這個混賬東西,到處給人送這年產(chǎn)幾千斤糧的秧苗,傻子都明白,這地……只怕要一錢不值了。
回家……賣地去。
陳正泰看著他心急火燎的樣子,一時有點懵!
你跑就跑嘛,知道你有急事,可你送來的酒為何也要提走?我陳正泰不要面子的?
…………
此時,在韋家里。
韋節(jié)義正跪在了宗祠里。
當(dāng)著無數(shù)列祖列宗的面,十幾個家中的族老們各自落座在兩側(cè)。
韋玄貞的臉色很不好看,看著眼前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氣不打一處來!
今日……丟大人了啊,還好他機靈,趕緊認(rèn)了錯,如若不然,真真要被這個臭小子害死。
坐在另一邊的,是韋玄貞的兄弟韋玄正,韋節(jié)義便是韋玄正的兒子,一看兒子如此,韋玄正便心疼得厲害!
不過……他畢竟不如韋玄貞一般,是嫡系正出,所以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韋玄貞再也忍不住地喝道:“混賬,你當(dāng)著陛下的面,處處說陳正泰的好話,你……你……韋家養(yǎng)你這么大,你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
“兄長……”韋玄正臉色慘然,他有點畏懼自己的兄長,可看著兒子跪在冰冷的地上,被如此訓(xùn)斥,他不得不苦著臉道:“節(jié)義他不懂事,他還是孩子啊!
韋玄貞嘲諷的冷笑一聲道:“他是個屁孩子?你問問他,他往日糟蹋了多少婦人?”
韋玄正:“……”
韋節(jié)義跪著,卻是挺著胸膛:“我不服,我不服!比缓罂诶锬钸吨颐晌也挥商臁凵倌旮F’之類的昏話。
韋玄貞氣得發(fā)抖:“畜生啊畜生,你看看你,已是瘋了,今日當(dāng)著家中族老的面,我韋玄貞,定不饒你!
韋節(jié)義道:“大伯,我們韋家只知囤積土地,家中的人,個個混吃等死,長此下去,人人都是蛀蟲,大伯既是一家之主,理應(yīng)改變這樣的風(fēng)氣,將家中的地發(fā)都賣掉去,我們……”
賣地……
此言一出,在坐的族老們個個臉色都變了。
韋玄貞更是差點要氣昏過去。
他這是在諷刺老夫嘛?諷刺老夫?qū)⒊俏鞯耐恋刭v價賣給了陳正泰?
又或者是……這家伙已經(jīng)瘋了……天吶,我韋家滿門俊杰,怎么就出這么個傻子。
韋玄正聽到兒子這樣說,也嚇壞了,低聲怒斥:“節(jié)義,節(jié)義……可不要這樣說,不可說這樣的昏話!
站在韋玄貞一旁的,乃是黃成功。
在幾次作出了錯誤的預(yù)判之后,黃成功被韋玄貞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可是黃成功并沒有氣餒,他要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
這一次讓韋節(jié)義去二皮溝追索逃奴,其實就是他背后慫恿的。
現(xiàn)在看到韋節(jié)義如此,尤其是聽到賣地二字,立即在韋玄貞的耳畔低聲道:“東主,這十之八九就是陳正泰教的,那陳正泰真是缺德啊,他嘗到了買咱門韋家地的甜頭,現(xiàn)在又蠱惑韋家的不肖子……”
韋玄貞的臉抽了抽,于是怒不可遏的站起來:“來人,行家法!”
韋節(jié)義卻依舊毫無懼色,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他爹韋玄正卻已哀嚎著一下子跪了下去,懇求道:“兄長,兄長,你開恩,開恩啊。”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你自己的兒子,不曉得管教,那就用祖宗家法來管,來……”
韋玄貞氣得臉色脹紅,放下狠話,便毫不猶豫拂袖而去。
緊接著,數(shù)十個壯丁進來了,有人扯走韋玄正,有人取了大棒。
這祠堂里,頓時傳出棍杖抽打的聲音。
只是……每抽打一下,便聽韋節(jié)義大吼一聲:“奮斗。”
這韋玄正則在祠堂外嚎啕大哭,直到韋節(jié)義已昏迷著被人抬了出來。
…………
過了幾日,消息開始不脛而走。
年產(chǎn)數(shù)千斤……
到處發(fā)放秧苗。
鼓勵生產(chǎn)。
不相信這個消息的人,依舊還是不肯相信,他們覺得這過于天方夜譚。
只是……市場上,突然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人。
他們出現(xiàn)在了牙行,東市的牙行這幾日最是奇怪,他們突然掛出了牌子,到處出售土地。
土地的價格,竟比往日要賤價一些。
起初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異常,還有人樂呢,這豈不正是購置土地的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