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孔穎達(dá)穩(wěn)住心神，只平靜的道：“自然�！�
陳正泰就道：“可是孔公和先圣所說的為何完全不同呢？先圣在的時候，提倡的乃是有教無類，他的諸弟子里，什么人都有，可到了孔公這里，也自稱讀的乃是圣賢書，卻怎么滿口君子勞心，小人勞力了呢？孔公，你既為圣裔，咋就長歪了？”
這話確定不是拐彎罵人的？
孔穎達(dá)要吐血了，說好了不和陳正泰做口舌之爭的，可是這狗東西，把自己的祖宗都搬出來埋汰自己了，這還了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你……莫要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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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倫堂里的氣氛有些緊張。
事實上，此前不少人認(rèn)為陳正泰只不過在這二皮溝胡鬧。
不會有人在意這個家伙玩出什么花來。
可現(xiàn)在……的成效，卻讓人心中不禁一凜。
固然還有許多人自詡世族所看的書，無一不是上乘的經(jīng)學(xué)，不會將鄧健這樣的人放在眼里。
可陳正泰在此有教無類，卻有些過了頭了。
雖然礙著陛下的面，再加上陳家這等胡攪蠻纏的家風(fēng)，讓他們沒有出頭。
可此時，他們對孔穎達(dá)卻是同情的。
陳正泰卻知道，有些事情可以讓，有些事情卻不能，而這事兒，就絕不能退讓。
自己的恩師沉默，是因為他不愿去挑動世族的紛爭。
可若是孔穎達(dá)這樣的人得寸進(jìn)尺，對二皮溝的傳道進(jìn)行無情的批判，那么自己的教育事業(yè)，只怕要嘎然而止了。
所以……必須得讓孔穎達(dá)嘗到苦頭。
陳正泰目光一正，道：“我只是重述了事實，如何欺人了？難道先圣在時，不是有教無類嗎？若如此，那么先圣門下七十二賢之中有多少是庶民，那么在孔公眼里，是不是這些賢人也本不該讀書？他們?nèi)羰遣辉撟x書，先圣的學(xué)問，又如何傳播出去的？”
陳正泰說的倒是不急不慌，卻是有理有據(jù)！
孔穎達(dá)的臉抽了抽，他決定不說話了，和這種人沒什么可爭辯的。
陳正泰卻不打算就此作罷，隨即又道：“再退一萬步，就算是先圣……”
“你……”孔穎達(dá)要忍不了了，手指陳正泰，怒火中燒，這家伙又提自己的祖宗。
陳正泰露出一臉敬仰的樣子：“先圣他老人家，祖上雖是商人的貴族，可此后不也已家道中落？先圣的父親不也因為婚姻于禮不合，不為宗族所接受，所以夫妻在尼山居住并且懷孕，故謂之“野合”嗎？你別瞪我，這是經(jīng)史里講的�！�
這就是有名人祖先的壞處。
因為但凡是名人，總會有污點，在這個時代，人們將出身看得極重，孔穎達(dá)就很看重自己的出身，并為之自傲。
可那些自詡名門的人，他們的列祖列宗，哪一個不是起于微寒，最終創(chuàng)下了豐功偉績的？
說穿了，沒有那貧賤的祖先創(chuàng)業(yè)維艱，輪的到你在此自詡清貴嗎？
“敢問孔公，野合的子嗣，也算是世族門第嗎？”
陳正泰此言一出，其實一下子，已經(jīng)戳痛很多人了。
要知道，這里頭站著的，可多是儒家子弟。
哪怕是房玄齡，也覺得陳正泰有些過分了。
房玄齡和杜如晦對視了一眼，似乎都在想，這陳正泰還真是口無遮攔。
當(dāng)然，若說他惠譽(yù)先圣，這也說不上，因為這個典故，大家都知道。
陳正泰看了眾人的神色一眼，面帶著微笑，其實他知道，自己是在作死的線上徘徊，當(dāng)然，他不傻，不能繼續(xù)深入痛罵下去，因為方才陳述的，還算是人所共知的歷史，若是再說下去，那就是純粹作死到底了。
好在這個時候，孔子還只是先圣，沒有到后世至圣先師的地步。
可他點到即止，其實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激怒孔穎達(dá)。
自己的話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你看看這是人說的話嗎？可在孔穎達(dá)看來，就不一樣了，這不啻是刨人祖墳啊！
果然，孔穎達(dá)暴怒了，惱怒不已的道：“你陳氏何物，也敢論我家門第！”
果然……被激怒了！
他陳正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想要激怒一個驕傲的人，實在太簡單不過了，陳正泰可沒有列祖列宗們的思想包袱！
陳正泰一攤手：“陳氏在東漢時，便已位列公卿，也算是名門吧�！�
孔穎達(dá)聽罷，冷笑連連，好你個陳正泰，你侮辱我的祖宗，我和你拼了！
這幾乎是孔穎達(dá)的逆鱗，是絕不能去觸碰的，陳正泰方才一席話，就如同當(dāng)著李世民說你全家都是胡人一樣。
孔穎達(dá)怒不可遏的道：“爾豎子……你……陳氏不過不入流而已。”
他急得跳腳，似乎希望尋找任何可以刺傷陳正泰的話來刺激陳正泰。
可陳正泰面上卻很平靜，根據(jù)他多年鍵盤俠的經(jīng)驗，當(dāng)對方跳腳的時候，就是對方渾身漏洞的時候了！
陳正泰泰然自若地道：“孔公不要如此嘛，我們只是在談?wù)摻?jīng)史而已�！�
孔穎達(dá)冷眼瞪視地陳正泰道：“經(jīng)史，什么經(jīng)史，你也配談經(jīng)史，你這胡攪蠻纏的卑鄙小人。”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陳正泰現(xiàn)在必定已經(jīng)被孔穎達(dá)的目光瞪得千瘡百孔！
陳正泰依舊悠悠然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好啦，那便是我的錯，孔公息怒，我自知孔公出自名門，有極高的門第，在我心目中，天下除了我的恩師，便只有先圣這樣的人可以成為我的楷模了�！�
孔穎達(dá)冷笑：“爾恩師也可和孔圣相提并論嗎？”
他急了。
此刻，卻一點都不覺得失言，此時的他，只恨不得貶低陳正泰身邊任何親近的人，來抬高自己。
其實這不是孔穎達(dá)愚蠢，而是這樣的人從出生起來，身邊的所有人都對他敬若神明！
因為每一個人都會告訴他，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祖先，是一個值得驕傲的事！
這數(shù)十年來，孔穎達(dá)對此深信不疑，這樣的人……是十分傲慢的，別看他可能和人交往的時候，會表現(xiàn)出謙和的態(tài)度，可實際上，他的內(nèi)心深處，這樣的人，誰都看不起，沒有人可以被他放在眼里。
而陳正泰直接冒犯了孔穎達(dá)最大的驕傲，這便讓孔穎達(dá)撕下了最后一丁點的面具，他徹底的憤怒了，于是骨子里的傲慢開始顯露了出來。
而且……他的話，其實也沒錯，你恩師算個屁，和先圣相比，他能有什么豐功偉績。
孔穎達(dá)的性情，其實和他的另一個祖先孔融一樣，孔融傻嗎？不，他不傻，恰恰相反，他十分聰明，而且又因為是孔子的后裔，所以自詡清貴，可恰因為背負(fù)了這一層清貴，卻為他惹來了殺身之禍，曹操才不管你什么圣賢之后呢！
這其實不是孔穎達(dá)一人的看法，而是許多高門的看法，無論是崔氏，是楊氏，是鄭氏，其實他們的心思都一樣。
只是……
“……”
明倫堂里突然安靜得可怕。
李世民原本臉上帶笑，想要做一個和事佬！
他是天子嘛，臣子們之間發(fā)生了爭議，也是常見的事情，他也當(dāng)看看熱鬧，想著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時候，再居中調(diào)節(jié)一下，如此……方才顯出自己這天子至尊的尊貴。
可這時……他臉已經(jīng)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