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試一試!
試試......
陳繼業(yè)心里恍然。
他第一次,竟生出了一種有所作為的感覺。
他瞇著眼,心里竟火熱起來:“兒啊,真能成?你爹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陳正泰點點頭:“大人但說無妨。”
陳繼業(yè)嘆了口氣:“咱們先祖這一百多年來,說來慚愧,就沒辦成過一件事啊,你這細(xì)鹽,真能成嗎?”
陳正泰咳嗽:“大人,既然失敗過一百次,那么就算再失敗一次,又何妨呢?反正已經(jīng)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
這一句話,真是晴天霹靂一般,令陳繼業(yè)身軀一震,一下子,他感覺自己的信心回來了。
對呀,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怕個啥。
“好!标惱^業(yè)抖擻精神,問明了這鹽如何提煉,有多少人知道秘方,如何保密,又大抵問過了成本,
父子二人關(guān)在廳里足足的琢磨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各自滿意。
陳繼業(yè)捋須,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覺得這個從前的書呆子,竟順眼了許多。
嗯……
他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果然不愧是自己親生的啊。
不但和自己一樣英俊,還曉得煉鹽,噢,他怎么煉出來的?
心里雖然有疑惑,不過這不打緊,他呷了一茶,好整以暇道:
“煉鹽的事,得交給咱們陳家人做才放心,四房的陳繼勇,也是你的叔父,
他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遛鳥,他打小呢愛蹲在地上玩石子,一玩就是一整天,你說說這樣的人……嘖嘖……”
“不過……他悶是悶了一些,卻是個沉得住氣,且謹(jǐn)慎的人。
咱們煉鹽的方子,暫不可外傳,所以交給你這四叔去做最好!
陳正泰心里想,陳家真是出奇才啊,什么樣的神經(jīng)......不,什么樣的人才都有。
他忙點頭:“兒子記下啦!
陳繼業(yè)一嘆息:“明日,為父還要上奏!
“上奏?”
“當(dāng)然是要喊冤叫屈!
陳繼業(yè)瞇著眼,一副特別能作的表情:“若是不喊冤叫屈,這天下誰會曉得為父現(xiàn)在這長安鹽鐵使有多難,
這燙手的山芋交給為父,若是不叫屈,做的糟了不能脫罪,做的好了也沒功勞,為父豈不是吃了他李二郎的虧!
陳正泰一臉驚詫的看著陳繼業(yè):“大人原來不傻呀!
陳繼業(yè)一臉錯愕,同樣不可置信的看著陳正泰,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傻的不是你嗎?”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各自向?qū)Ψ酵渡湟桓北梢,眼里俱都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嫌棄。
......
有一個大的家族,辦事就是快。
至少這四叔陳繼勇,看著就很靠譜的樣子。
他一臉呆滯,眼睛木木的,若呆雞狀,聽著陳正泰的努力陳述,還有對于未來的展望,
也只是含蓄而憨厚的一笑,然后干脆利落的道:“成。”
而陳正泰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四叔,聽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但是不要緊,只要可靠就成。
至于煉鹽所需的人手,都是挑選出來的族中子弟。
大宗族就是這一點好,所有人都知根知底,大家就知道你是啥人,
何況一家都是親人哪,在這個時代,一人犯罪,全家遭殃,
同樣的道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同族之間是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還有一種說法:都是同族,大家都認(rèn)得你,
你若是敢壞了大家的事,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廟,因此背叛和被其他人收買的成本格外的高。
長安城外的某處鹽湖,陳家的雜貨鋪子開在這邊,門可羅雀。
里里外外七八個伙計,卻不免都沮喪起來。
突然有人押了一車貨來。
有人抬腿進(jìn)了鋪子,吆喝道:“公子來啦,公子來啦。”
說話的是陳福,李曉等人一聽,忙是打起精神。
隨即便見陳正泰吆喝著幾個人:“來來來,把新牌匾掛上。”
原來還帶來了牌匾,李曉看著這眉清目秀的陳家公子,頓時啞然,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有人去取了梯子,將原來的牌匾撤除,隨即掛上了新的燙金牌匾。
李曉定睛一看,這牌匾寫著——陳記鹽業(yè)。
陳正泰抬頭看著這燙金的大字,龍飛鳳舞,很滿意。
我陳正泰在這個世上立足,就在今天了。
一下子,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意義。
“啥?公子,我們賣鹽啦?”
李曉覺得要瘋啦,這招呼都沒打,轉(zhuǎn)過頭,就轉(zhuǎn)行啦?
陳正泰一面招呼著人卸貨,一名道:“對,賣鹽,趕緊的,不要耽誤。
來人,去給我燒水,咱施鹽水,而后把樣品掛出去,大家都出去攬客,
告訴大家,陳記鹽鋪今日免費給大家供應(yīng)鹽水。”
這種事,想要給他們解釋,很難。
所以,陳正泰決定簡單粗暴一些:“趕緊,否則扣工錢!”
店里的伙計們聽了,面上一臉麻木。
還扣?
再扣就要倒貼給你陳家做工了。
李曉心里嘆息,這個傻公子啊,真真一點也不知人情世故,對待下人,怎么能一味的嚴(yán)厲呢。
再者說了,這做買賣,又豈能如兒戲一般。
他咳嗽一聲:“公子,老夫說一句倚老賣老的話,公子不要介意,老夫年紀(jì)大啦,吃的鹽比公子……”
他剛說到吃鹽,一旁的陳福便瞪著大眼珠子道:“吃的鹽能比我多?我一日吃半斤!”
李曉:“……”
得!人微言輕。
何況自己當(dāng)面制止公子,似乎又損了公子的顏面。
李曉不吭聲了,只好吩咐伙計們忙活起來。
攤子支好,鹽水也已煮好,不過這鹽的賣相,讓人看著有些不放心,好看是好看,雪白雪白的,可這不像鹽哪。
李曉命劉三等人去攬客,見陳正泰坐在柜臺后頭,陳福興沖沖的拿了扇子來給他扇風(fēng),陳正泰則是仰躺著,愜意的享受,一副公子哥的做派。
李曉心里又禁不住嘆息。
現(xiàn)在大家伙兒本就沒多少工錢,賣出去一百錢的貨,才給一枚銅錢做分成,而這鹽......
看上去是百姓所需的必需品,可長安城里的鹽商多如牛毛,各家都有自己穩(wěn)定的客源,陳家突然賣鹽,哪里有什么銷路?
劉三從街上回來,果然帶來了不少過往的客人,這些人聽說有免費的鹽水吃,倒是歡呼雀躍,蜂擁而來。
要知道,鹽是必需品,所以價格不菲,尋常人家,一斤鹽可以吃半年,都是省著吃的。
有些時候,食鹽堪比黃金。
畢竟古法提煉的鹽,耗費人力,耗費燃料,且產(chǎn)極低,
再加上稅賦極高的緣故,價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
不過......更窮苦的人,只好用醋布或者更低劣的鹽來替代了。
這鹽水對于許多人而言可是好東西,不喝白不喝。
鋪子前支起了一個大鍋,大鍋里的水已煮沸了。
伙計們?nèi)×嗽S多陶碗,捏了一些鹽,小心翼翼的撒進(jìn)陶碗里,而后舀了沸水,這一碗鹽水就算是熬成了。
陳正泰這才從柜臺后頭起身,到了門前,紅光滿面道: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我們陳家這些年來,在此做了一些小本買賣,多虧了父老鄉(xiāng)親們的關(guān)照,這才得以維持,
今日我們陳家轉(zhuǎn)而賣鹽,算是開業(yè)酬賓,特意熬了鹽水給大家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