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
天下的中樞,幾乎所有的表、奏、疏統(tǒng)統(tǒng)需先經過中書省進行決策。
而中書令房玄齡,就是李世民最為依仗的人,權勢滔天。
房玄齡擅長謀略,所以天下的事,到了他的手里,幾乎都是井井有條。
只是今天,房玄齡有點頭大,看著同樣輔佐皇帝的杜如晦,問道。
“陳繼業(yè)......此人,杜公可有印象?”
如今,陳繼業(yè)上任了鹽鐵使,就開始哭哭啼啼,大倒苦水。
他哭訴有人侵占了鹽井,不肯繳納鹽稅,而這兩人早已知曉。
杜如晦臉色微沉:“陳繼業(yè)是東宮舊人,陛下起復他為鹽鐵使,是想做一個表率,
告訴天下人,你看,連陳繼業(yè)這樣的人陛下都既往不咎,可見其心胸廣闊!
言下之意,這人不好動,他的事要辦,可卻不是他們辦。
房玄齡帶著奏疏,覲見李世民。
李世民此時卻在案牘前,手里拿著一封書信,他看著書信,皺眉,沉吟著不做聲。
房玄齡順著李世民拋掉的書信看去,那書信落在地上,依稀看到“恩師食否”得字樣。
意思很簡單:恩師,你吃飯了嗎?
自從陛下收了一個陳姓子弟為徒,這個自稱天子門生的人,隔三差五通過各種方法,捎帶書信入宮來,
書信里的內容則是車轱轆一般的問候,無非就是成天問,師父你吃了嗎?你吃了嗎?你吃了嗎?
李世民很生氣。
自己喝酒誤事了,那小子打蛇隨棍上,每日殷勤的問候自己飲食,
雖然這種行為很讓朕抗拒,可不得不說……
有時想想,竟好似有些許溫暖。
哎……
李世民抬頭,見了房玄齡來,勉強面露喜色。
房玄齡躬身行禮:“臣來,是為了陳繼業(yè)的奏疏!
將奏疏送到李世民面前,奏疏里那些各種撒潑甩賴,表示自己不想干了的字眼,清晰的映入李世民的眼簾。
李世民沒有多說,將奏疏給到了馬周來看。
馬周沉吟道:“長安的鹽務,臣也查閱過。
如今長安鹽鐵使所收取的鹽稅,不過區(qū)區(qū)一千九百貫,比之尋常的州府還要少,
這是因為,長安的鹽礦大多都掌握在勛臣之手,鹽鐵使司無法自他們手里征收稅賦,
也正是因為如此,鹽鐵使司虧空的十分驚人,除非朝廷盡收天下鹽井,則鹽政的問題便可緩解!
鹽稅乃是國庫最要的支撐,當下鹽鐵之政的弊端,表面上這是鹽鐵的問題,其根本,還在于門閥。
要整肅鹽務,先就是要從那些高門手里虎口奪食,這些人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畢竟大唐初定,門閥世家的力量依舊強大,此時若是虢奪他們的利益,勢必會導致他們離心離德。
更何況,這些人中,當初打天下和在玄武門奪門時,他們對自己可謂是赤膽忠心,立下了汗馬功勞。
一旦要整肅鹽務,就意味著要對他們嚴苛起來,甚至還可能要殺雞儆猴,這是李世民不愿意看到的。
李世民吁了口氣:“卿家所言甚善。”
隨后提筆,在奏疏下回道:“卿自便之!
這短短的四個字,大抵的意思是,
這個事你別再咋咋呼呼,朕不想解決問題,就維持現狀。
其他幾個重臣相互搖頭,陳家這次算是攤上倒霉事了...
傍晚。
陳正泰回到了家里。
見陳繼業(yè)氣急敗壞的坐在廳里喝茶。
李二郎那一句卿自便之,讓陳繼業(yè)知道自己成了背鍋俠。
看到兒子回來,陳繼業(yè)憂心忡忡的樣子:
“出事啦,正泰,出大事啦!
“啥?”陳正泰看著陳父:“出了什么事?”
陳父呷了一茶,隨即憂心忡忡道:“虧空!
“虧空?”
陳正泰意外了,看來,這個父親并不蠢嘛,他竟還知道陳家的虧空嚴重。
“你是不知這虧空有多可怕!
陳父心有余悸的道:“那李二郎,就是想要害為父,你可知道,這鹽鐵使司,今日為父去交割,
一查賬,賬目上,一文錢都沒有,還賒欠了不少呢!
這讓陳正泰打了個激靈,敢情他說的不是陳家的虧空哪。
“鹽鐵司也會虧空?”
陳正泰感覺陳父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世上誰不曉得,天底下最賺錢的買賣就是鹽,誰掌握了鹽,便可日進金斗。
“你是不知道啊,長安鹽鐵使司和別處不一樣,這鹽鐵,分為公鹽和私鹽。
沿襲的乃是隋制,天下其他各州的鹽井,大多都在鹽鐵使司手里,所以日進金斗。
可到了長安,為父查了賬目才發(fā)現,京里的鹽井,居然十之八九,都為私人所有。
上一任的鹽鐵使,已經虧空不少了,到了為父接任,已是日不敷出。
正泰啊,為父本來橫豎想不明白,為啥那李二郎突然給了為父這個肥缺。
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李二郎想害我呀!
陳繼業(yè)拿起筆墨,準備具實上奏,他可不背這個鍋。
陳正泰對于李二郎想害陳家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句公道話,自己的父親有點不要臉,皇帝處心積慮想要害陳家,陳家配嗎?
他卻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核心:“我大唐的鹽,還可以私營的。”
“當......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