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日天看著一臉暴怒的趙破奴,陷入了沉默。
他低著頭,眼神黯淡。
說著,趙破奴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向一旁的管家,語氣壓抑著不快的道:“盧氏呢?晚膳還不來?”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道:“國公爺,夫人……夫人說讓您和少爺先用,她娘家兄長來了,正在敘話!
趙破奴臉色瞬間陰沉了幾分,揮揮手讓管家下去。
盧氏娘家近年來勢力漸起,對他這日漸勢微的護(hù)國公府,態(tài)度是越發(fā)倨傲了。
甚至連帶著盧氏回娘家的次數(shù)都頻繁了許多,有時連一同用膳都要三請四催。
這口氣,他憋得難受,卻因自己年邁,軍中影響力大不如前,只能暫且忍耐。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迫切地希望趙日天能重振門楣。
“此事就這么說定了!”
“明日你也別去什么黑風(fēng)山種地了,跟著祖父去五軍都督府,祖父這次豁出去,也要為你爭取一次!”
趙破奴的語氣不容置疑。
說完。
他便要轉(zhuǎn)身。
一聽以后都不用去黑風(fēng)山了,趙日天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
“祖父,孫兒不去!”
趙日天的聲音十分堅定。
“什么?”
“你不去?”
趙破奴腳步一頓,滿臉愕然的回頭看向趙日天。
“你去五軍都督府任職,不比種地有前途?”
趙破奴一臉不敢置信。
趙日天卻異常堅定地?fù)u頭,“祖父,孫兒就喜歡種地,那地里……有感情了!
“感情?”
“糊涂!”
“種地能種出個侯爵來嗎?能讓我趙家重現(xiàn)往日榮光嗎?能讓那盧氏高看你一分嗎?只怕現(xiàn)在連碰都不給你碰了吧?”
“這些,你難道都不知道?”
趙破奴一臉痛心疾首。
這些話字字誅心,趙日天臉色一白,眼中閃過痛苦之色,他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孫兒……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迎上趙破奴憤怒而失望的目光,聲音帶著顫抖,“可祖父,孫兒最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天賦是不同的,所以有些東西也不是強(qiáng)求的!”
“有的人天生就會出毒計,如高相,如那崔星河,有的人天生會制藥,如高長文,那是他們的路。孫兒愚鈍,在官場軍中,只會碰得頭破血流,徒增笑柄!
“高相沒有不管孫兒,更沒有瞧不起孫兒,他讓孫兒找到了自己能做,并且也喜歡做的事,握著鋤頭,種著地,孫兒心里……踏實,這地孫兒種得心甘情愿,種得……很爽!”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趙日天的眼中,滿是笑意與安心。
嗡!
看著趙日天眼中罕見的光芒,趙破奴滿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雪水澆下,瞬間熄滅了。
他頹然坐回椅中,仿佛一瞬間又蒼老了幾歲。
最終,他一臉苦笑,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的嘆息聲:“罷了……都是命!”
“你想一輩子種地那就去吧,一切都由你吧!
趙日天聞言,一臉喜色,“多謝祖父!”
“祖父莫要失望,高相說了,還教我什么雜交技術(shù),他說這種地種的好,將來或許有一份滔天驚喜等著孫兒呢,甚至以后能封侯成圣呢!”
封侯成圣?
趙破奴聞言,一言不發(fā),只是嘴角帶著一抹嗤笑。
他趙破奴活了一輩子,還從未聽聞種地能種出侯爵的,那就更別說成圣了!
莫說成圣,哪怕是封爵,他趙破奴直接舔遍長安所有的糞坑,溜邊吃!
而且他趙破奴向來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可不是王忠那般言而無信之輩!
但,這可能嗎?
他搖著頭。
與此同時。
定國公府。
除夕夜。
寬敞的花廳里,中間擺著一個特制的銅鍋,下面炭火正旺,鍋里紅油翻滾,香氣四溢。
高陽、上官婉兒、楚青鸞,呂有容一大家子圍坐一起,享受著這頓豐盛的年夜飯。
“菜管夠,都是自己種的反季蔬菜,吃著放心,這雞肉和豬肉,也大可放心,雞是長文養(yǎng)了兩年半的,豬也是長文自己養(yǎng)的,大家放開了吃!备哧栃χ泻舻。
“不錯!”
“這豬肉燉得爛糊,香而不膩,不錯!”
高天龍捋著胡須贊道。
“確實,比市面上的肉味醇厚多了!
高峰與高林遠(yuǎn)也連連點頭。
高長文一臉悲痛,看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心都在抽搐。
“這雞,我可養(yǎng)了兩年半。
“這豬,我都有感情了,天天聽我讀書,頗有靈性,可惜還是沒挺過年關(guān),太殘忍了,實在是太殘忍了!”
高靈夾了一塊豬肉,送到高長文的碗里,出聲道,“二哥,行啦,這不都是你當(dāng)初喝多了,說過年宰了給大家助興的嗎?”
“快吃,老香了!”
“醉話豈能當(dāng)真?!”高長文一臉悲憤,但目光觸及碗里那顫巍巍、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肉塊時,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我不吃,我高長文哪怕是餓死,也絕不會吃這一口!”
半炷香后……
“真香!”
高長文吃得滿嘴流油,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唔…這肉質(zhì),這口感…果然是我高長文親手養(yǎng)大的,就是不一樣!”
“福伯,給我來碗米飯,簡直好吃到抽耳光都不放手!”
“這是我養(yǎng)的,我理應(yīng)多吃點!”
眾人見狀,不由得一笑。
酒足飯飽之后。
高陽神秘一笑,朝著上官婉兒等人道:“走,帶你們?nèi)タ袋c好東西!
“夫君,是什么。俊
楚青鸞一臉好奇。
“去了不就知道了?”高陽笑道。
庭院中,福伯早已帶人準(zhǔn)備好了一排排造型各異的煙花。
“大公子,現(xiàn)在放嗎?”
福伯問道。
“放!”
“長安又沒有禁令不準(zhǔn)放煙花,這次咱們要放到爽!”
很快。
隨著高陽一聲令下,引信被點燃。
“咻!”
“嘭!”
第一朵煙花竄上夜空,轟然綻放,金色的光芒如瀑布般流瀉,瞬間照亮夜空!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
各式各樣的煙花競相升空,交織成一片絢爛奪目的天幕,火樹銀花,璀璨輝煌。
一時間,定國公府上空映照得如同白晝,也引來了長安無數(shù)百姓的驚嘆。
“好美……”
上官婉兒倚在高陽身側(cè),美眸中倒映著漫天華彩,輕聲感嘆。
楚青鸞和呂有容也仰著頭,看著天穹上的煙花。
另一頭。
皇宮。
御書房外。
武曌正披著一件厚厚的貂裘,思索著匈奴的問題,年關(guān)一過,開春也就不遠(yuǎn)了,這正是匈奴一年之中最為衰弱的時候。
要不要出兵攻打?
忽然。
她被遠(yuǎn)處接連不斷的爆鳴聲和亮光所吸引。
“那是……那是定國公府的方向!”
武曌抬眸看去,一陣喃喃自語。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絕美的面龐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只有一雙鳳眸極為深邃。
這煙花,還真好看!
這小子,倒是會討女人歡心!
忽然。
小鳶上前,壓低聲音的出聲道,“陛下,張平、張壽兄弟有要事求見!”
“何事?”
武曌皺眉。
小鳶彎著身子道,“說是知曉陛下因匈奴而心煩,所以特來舉薦一名能對抗匈奴的大將!”
寒風(fēng)拂過,武曌攏了攏貂裘,許久,才轉(zhuǎn)身走回那燈火通明卻依舊清冷的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