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我女兒怎么樣?”
“哀慟攻心,加上本來身體就虛,又哭了這么久透支了體力,才會暈過去。身體沒有其他大礙。病人要靜養(yǎng)休息,近期內(nèi),不要再受刺激!
……
“醫(yī)生,這都我女兒她是什么問題?為什么這么長時間沒有醒過來?”
“這個現(xiàn)象確實(shí)有點(diǎn)很奇怪,檢查結(jié)果顯示,病人的身體和器臟各方面都沒有什么大的問題,可能是短期內(nèi)受到了精神打擊,情感受創(chuàng),病人的潛意識選擇封閉和催眠自己,所以病人不愿意醒過來!
……
蘇曼覺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團(tuán)黑暗里。
周遭的聲音,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她能夠聽到,但是摸不到,也看不到。
她無法掙脫開這團(tuán)黑霧。
黑霧之外,仿佛還包裹了一層堅不可摧的墻,那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
可是她闖不出這片黑暗,看不清前路;她也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鑿開這一面墻了。
蘇曼任由自己在這片黑暗里待著。
睡覺,呼吸,發(fā)呆。
偶爾,她能聽到外部的一些聲音,比如蘇長海和醫(yī)生對話的聲音,宋翊來看她時的聲音,甚至她還聽到了葉綾熟悉的嘮叨聲。
偶爾,還能聽到蘇長海和白瀾一起來看過她,又在她的病房里吵架,吵著吵著,又回歸沉默,房間里只剩下他們此起彼伏的嘆息。
后來,又有更多的人上門來探訪。
蘇曼都不愿意去理會。
她覺得沒意思。
有一天,一團(tuán)軟乎乎肉唧唧的小糯米團(tuán)子,睡在了她身邊,
糯米團(tuán)子伸著肉嘟嘟的小手,捏捏她的胳膊,摸摸她的臉頰。
還咿咿呀呀地,開始說一句完整的話。
那是她的豆豆。
蘇曼動了動手指,眼皮之下的眼球也竭力震顫翻滾,她有了出去瞧一瞧的沖動。
可是無論她怎么動彈手腳,都動不了。
豆豆被抱走了。
蘇曼又覺得,好沒意思。
又這么僵持了幾個日夜,蘇曼再次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闖進(jìn)了她的世界,穿過那堵墻,來找她。
上一次是豆豆。
這一次,不像是豆豆。
沒有豆豆身上軟撲撲的奶香,也沒有糯米團(tuán)子的觸感。
是一陣清風(fēng),掀開了屋子的窗簾。
蘇曼明明沉浸在自己潛意識的最深處,但是她卻能感受到,現(xiàn)實(shí)世界里,現(xiàn)在正是晚上,夜闌人靜的深夜。
有人坐在她床邊。
像以前很多次那樣。
那個人只是靜靜坐在床邊看她,有時候伸出手指,指尖帶著一抹沁涼,略過她的眉骨,鼻峰,唇畔。
“不聽話,不是讓你好好等我回來嗎?”
是蕭北聲!
剎那間,蘇曼有了感知,她能嗅到蕭北聲身上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音色……
蘇曼霍地睜開了眼!
她逃脫開了那片黑暗混沌,周圍的墻也坍塌了。
身邊的儀器開始瘋狂尖銳爆鳴,刺得蘇曼腦袋也跟著嗡嗡震動。
不出兩分鐘,蘇曼所在的房間被打開了。
“病人醒了——!”
“快,通知大老板!”
不一會兒,有醫(yī)生來扒開蘇曼的眼皮,給她做各種檢查,還有醫(yī)生問她,能不能說話。
蘇曼都一一配合了。
蘇長海匆匆趕來,身上還穿著睡袍。
白瀾也趕來了,白瀾和蘇長海之間仿佛還有隔閡,但是此刻,因?yàn)楣餐P(guān)心著一個人,也顧不上彼此之間的別扭。
“曼曼,你醒了,謝天謝地!卑诪懽教K曼的床邊,牽起了蘇曼的手,眼里全是疲憊和擔(dān)憂。
蘇長海站在床邊,一樣憂心忡忡望著蘇曼。
“醒了就好!彼f。
醫(yī)生感慨:“病人很堅強(qiáng)。”
但是蘇曼知道,不是她很堅強(qiáng),靠自己的力量醒過來。而是,是蕭北聲替她鑿開了那面墻,為她驅(qū)散了陰霾。
醫(yī)護(hù)人員給蘇曼又做了個簡單檢查,醫(yī)生表明她一切都好,再觀察一個晚上,給她接著的儀器都可以摘了。
蘇曼認(rèn)出了周圍的環(huán)境。
這不是在醫(yī)院,也不是在白瀾莊園的那個房間。
而是在自己曼園的家里。
“這段時間,葉綾姐是不是抱著豆豆來看過我了?”
“是呀,你知道?”
“我在夢里,好像都能聽到!
“醫(yī)生也說,讓我們多跟你說說話,刺激刺激你的意識,說不定,你哪一次,就能醒過來了!
蘇曼怔怔的。
所以,她在夢里,感受到的蕭北聲的觸感,溫度,和聲音,都是真實(shí)的?
她震驚地轉(zhuǎn)向白瀾,“蕭北聲……蕭北聲他也來看過我了!
白瀾望著她,一陣沉痛,才說出那個不忍心說的事實(shí):“曼曼,我知道你很難過很不能接受,可是,蕭北聲他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們大家呀,那么多愛你的人,大家都很關(guān)心你!
“不是的,我好像真的感受到他了……”
白瀾說:“也許,他真的回來看過你!
蘇曼說的是,蕭北聲還活著,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但是白瀾卻誤會了蘇曼的意思,認(rèn)為是神鬼之說,魂魄一類。
“那你能跟媽媽說說,他來看你,都說了什么嗎?”
蘇曼沒有把蕭北聲在她夢里說的話,告訴白瀾,而是搖了搖頭:“他什么也沒說!
白瀾輕輕撫了撫她額角的鬢發(fā),“最近,我也總夢到過去的事。我還總夢到十一和俊風(fēng),他們還像以前一樣,跟在我身邊!
“有一次,我夢到十一到我面前來,她竟然會說話了。我夸她,原來你原本的聲音這么好聽,她靦腆地笑。還跟我說,是來跟我道別的……”白瀾說到這里,不由哽咽。
蘇曼心里一震,問:“他們?nèi)四兀俊?br>
“基地爆炸,整個地下坍塌,”白瀾搖了搖頭,眼底泛紅,“他們……沒能出來。”
“媽媽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失去了很重要的愛人,我也失去了很愛我的人。十一和俊風(fēng),跟了我很長時間。十一比俊風(fēng)待在我身邊的日子更久一些,她個頭只到我腰的時候,就開始跟著我到處闖南走北。這十多年,我一直在找自己的女兒,沉湎在對過去的傷懷中,一心想著報仇,忽略了身邊的人,也沒能給她多少關(guān)懷。但是,十一卻默默在心里,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成了自己的母親。”白瀾轉(zhuǎn)過身去拭淚,再轉(zhuǎn)過來時,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堅忍,“到底失去了,人才開始意識到,之前錯過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