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裝了,我聽說昨日千秋宴開之前,穆世子就請皇上將你們的婚期提前,憑你跟他的關(guān)系,定北王遇刺之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這還真是冤枉紀(jì)茗心了,穆連城之前確實一個字都沒有透露。
不過她瞬間想明白了穆連城在昨日宴會開席之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向皇上請求提前婚期的用意。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即便紀(jì)茗心是因為什么提前嫁進定北王府,她也是自己要娶的人。
有了他昨日那一出,日后她身上的壓力或許能輕很多。
紀(jì)茗心的心中有些復(fù)雜,她并沒有穆連城以為的那么遲鈍,對方的一些心思,她是能感覺到的。
可對她來說,感情之事,太過虛無縹緲,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男子變心幾乎不需要什么成本。
所以她并不想改變兩人目前的相處情況。
“祖父想多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跟穆世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定北王遇刺這樣的大事,我也是剛剛接旨的時候才知道的。”
她直視著老侯爺,語氣相當(dāng)誠懇。
老侯爺也不知道信了沒有,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老了,這府中日后還要靠你們這些后輩,我知道你對我跟你祖母頗有怨言,對府上的其他人更是沒有半點感情,這也難怪,當(dāng)初是我們對不住你?赡銘(yīng)該清楚,沒有娘家支撐,你便是嫁到王府,日子也不會好過。”
紀(jì)茗心知道老侯爺這是對從自己口中聽到的話不滿意,刻意在敲打自己,她看著茶杯中上下翻飛的一個碎葉,平淡道:“祖父多慮了,我怎么也不會忘記自己姓什么的!
老侯爺身上違和的地方太多了,在沒有摸清他的底之前,紀(jì)茗心是不會撕破臉的。
況且也沒有必要,侯府說到底是她的娘家,鬧翻了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過日子嘛,將就一下就能過去的事情,也沒什么好較真的。
老侯爺似乎對她這句話很滿意,長滿褶子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
說罷,他嘆了口氣,“這家里,像你這么聰明的實在是太少了,否則也不會這樣的烏煙瘴氣!
比起這盛京城的其他人家,寧德侯府其實算不上怎么烏煙瘴氣,幾房之間雖然偶爾有些明爭暗斗,但也在正常范圍內(nèi),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怎么可能沒有個磕磕碰碰?
如今,大房徹底敗落,更是安靜了許多。
不過想到老夫人,紀(jì)茗心深深覺得娶媳婦是個相當(dāng)重要的事情。
老侯爺在女色上算是平常,家中嫡庶分明,尋常也不會插手后院之事,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男人了。
可老夫人,實在是有些蠢,之前因為偏寵五房,弄得家宅不寧,自己生的兩個嫡子,更是沒有一個成器的。
有一個這樣的娘,不說基因問題,就是有基因突變的,怕是也教不好。
“祖父言重了,咱們家,已經(jīng)算和睦了!
老侯爺冷哼一聲:“你如今關(guān)起門來,日子倒是過的舒心。也是,別人爭得死去活來的那點子?xùn)|西,也入不了你的眼。”
紀(jì)茗心覺得老侯爺像是心中憋著氣,拿自己來撒氣了,她委屈道:“祖父何出此言,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冒然插手家中之事,不說別人,便是五嬸娘那里,也說不過去啊。”
鄭氏在這府中熬了幾年才熬出了頭,如今高氏沒了,婆婆身子也不好,其余幾個都是庶出,沒有資格與她爭鋒,這時候若是冒出個長房的侄女跟她作對,她怕是得發(fā)瘋。
況且,自己圖什么呢?
老侯爺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這府中的那點東西,紀(jì)茗心還真沒看在眼中。
若不是原主的親娘死的太慘,紀(jì)茗心連嫁妝都懶得往回要。
她心中想著這些,面上卻不露分毫:“祖父今日,似乎心情不好。”
老侯爺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逝,他有些喪氣地?fù)u了搖頭道:“罷了,我跟你扯這些做什么,只是這婚期突然提前,還是定北王受了重傷的這個當(dāng)口,我有些不放心你!
紀(jì)茗心心中罵了句老狐貍,顯然對方也明白,這個時候跟她打感情牌,已經(jīng)太晚了,所以這不經(jīng)意說出口的關(guān)心,才顯得真摯。
本質(zhì)上其實還是想探自己的口風(fēng)。
只是紀(jì)茗心想不明白,他這樣關(guān)心定北王府的事做什么?
而且看樣子很關(guān)心定北王的傷勢。
紀(jì)茗心硬逼著自己裝出一臉感動的樣子,有些猶疑地道:“多謝祖父關(guān)心,其實自接了圣旨,孫女這心里也很不安穩(wěn)。定北王常年征戰(zhàn),想來受傷是常有的事,往常也沒聽見什么異樣,可這回皇上這樣著急讓世子成婚,該不會是……不行了吧?”
她說完,又像是被自己剛剛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祖父,這些都是我自己瞎想的,您就當(dāng)沒聽到吧。”
誰知老侯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最后道:“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對著外人,可別亂說,行了,時間緊急,你先回去準(zhǔn)備吧!
“是。”
紀(jì)茗心應(yīng)了一聲,告退出了有悔齋。
白芍等在外面,有些不放心地問:“侯爺叫您做什么?”
紀(jì)茗心眼睛無意間掃過一顆大樹,勾著嘴角道:“沒什么,這不是婚期突然提前了嗎?祖父有些不放心,便叮囑了我?guī)拙!?br>白芍心說小姐在蜀中待了十年,怎么不見老侯爺關(guān)心一二,不過想著這才剛出了有悔齋,終究忍著沒有開口。
這時候紀(jì)茗心婚期就定在七日之后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府中,她還沒有走回自己的院子,迎面便碰到鄭氏身邊的一個大丫頭。
對方氣喘吁吁道:“可算找著大姑娘了,我們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鄭氏管家,紀(jì)茗心的婚事自然也要由她來操辦,其實原本的婚期定的也很近,府上已經(jīng)操辦起來了,可世子突然去世,眾人都想著紀(jì)茗心最起碼要守一年的孝,便都擱置了。
如今婚期定的這樣急,還是圣旨賜婚,對方更是王府,一點差池都出不得,鄭氏也頭疼了起來。
她想著紀(jì)茗心雖然年紀(jì)小,但這些日子冷眼旁觀下來,看著是個有章法的,便想問問她的主意。
紀(jì)茗心轉(zhuǎn)身跟著那丫頭去了五房所居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