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腐敗,是從上到下爛到根子上的。從一個地方州府郡縣,再到中央朝廷。官員們,可以說是沒有幾個好東西的。
惡人當道,這些人為了各自利益,哪里會有人顧忌百姓死活。
野菜很難吃,是巨難吃。朱興明的味蕾被一陣陣苦味所占據,這哪里是人吃的飯,豬都不吃。
“呸!呸呸!...”朱興明終于忍不住,將嘴里的菜粥都吐了出來,然后,他把瓢里的菜粥都倒在了地上:“李總兵!”
李守鑅硬著頭皮上前一拱手:“太子殿下。”
“這也太不成話了吧!”朱興明大怒,他把這一切歸咎于李守鑅的失職。畢竟,他負責這次軍餉護送征調任務。這些民夫,也是屬于他負責的。
而李守鑅其實是有苦難言,征調民夫這是慣例。無糧無餉都是民夫的免費義務勞動,如果拒絕就會被官府治罪,或者征收巨額的賦稅。
按大明律,以民戶丁糧多寡﹑事產厚薄的基準﹐分別編簽人丁從事不定期的各種力役。
賦役黃冊定民戶為三等九級﹐凡遇徭役﹐發(fā)冊驗其輕重﹐按照所分上中下三等人戶當差。此類雜泛差役﹐名目繁多﹐按服役對象﹐可分為京役﹑府役﹑縣役及王府役﹔、定期編審﹐在賦役黃冊外另編均徭冊﹐以稅糧人丁多寡為基準均攤雜役。按丁地編派﹐隨秋糧帶征。
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雜泛差役本來是百姓都得有義務參加的?赡切┑刂鞲粦,就會想盡一切辦法避免徭役,比如行賄官府、修改田籍等等。最后,只能從那些底層貧民中挑選。
朱興明并不知曉其中內情,他以為李守鑅從中中飽私囊了。李守鑅嘆了口氣,只能實言以告:“太子殿下,雜泛徭役一貫如此。百姓自行籌集干糧,朝廷并無義務發(fā)放。再者,末將、末將手下們吃的,也是這個。”
朱興明大怒:“餉銀呢,這些民夫不會連餉銀都沒有吧?”
李守鑅再次的搖搖頭,這徹底震驚了朱興明。大明爛成這個樣子,真是活該亡國了。他轉頭看著這些面帶菜色,瘦骨嶙峋的民夫們。每個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他們的表情麻木而呆滯。
那個被朱興明搶了晚飯的家伙,眼巴巴的看著被扔在了地上的菜粥發(fā)呆。太子殿下的這一番雷霆之怒他不懂,他在乎的,是被潑在了地上自己的晚飯。
這個民夫在猶豫,他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些地上的野菜撿起來吃掉。不吃,就會挨餓。最終,他不顧一切的趴在朱興明的腳邊,撿起地上的野菜就往嘴里塞;旌现嗤梁蜕匙拥囊安耍缘睦峭袒⒀。
朱興明嘴唇動了動,他扶起那個呆滯的民夫,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把、把本宮的晚飯端過來!
民夫們吃的是豬食,朱興明吃的則是山珍海味了。大米是來自江南的貢米,即便是行軍的路上,朱興明的伙食依舊可以用奢華來形容;ň、蒸糕、海清卷子、蝴蝶卷子;大蒸餅、椒鹽餅、夾糖餅、芝麻燒餅、奶皮燒餅、薄脆餅、靈芝餅;;雞蛋面、白切面、水晶飯。白煮肉、清蒸肉、豬屑骨、荔枝豬肉、豬肉龍松湯、瑪瑙糕子湯、錦絲糕子湯、木樨糕子湯...
可以說,朱興明隨身攜帶了一個移動的廚房。很快,就有廚子把他的晚膳端了過來。
看著熱氣騰騰,香噴噴的飯菜,民夫們睜大了眼睛。好白的白面饃饃,好香的叫不上名字的各色珍肴。
朱興明取過兩個饅頭,遞給適才那個民夫:“吃吧。”
民夫加倍的驚恐,他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脖子,可食物的美味在誘惑著他。不知道有多久了,久到自己也記不清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白面饃饃了。
終于,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結果熱騰騰的饅頭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的亮了一下。這讓朱興明有些欣慰,這樣的眼神,才是充滿希望的。
那民夫接過兩個饅頭,下一秒又震驚了朱興明。他幾乎是以囫圇吞棗的速度,把其中一個饅頭一口吃了下去。
是的,拳頭大的饅頭,他是一口咽下去的。
朱興明震驚的看著他,若非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又遞給這民夫一個饅頭。
這次他看清了,只見民夫接過饅頭迅速的塞進嘴巴,急切的吞了下去。
狼吞虎咽至少還有撕咬的動作,而這人幾乎是一口吞下,還是這么大一個饅頭。就因為兩個字-餓的。
民夫手里還有一個,他卻沒有吃,而是揣在了懷里。不知道是不是留在下一頓,或者是,更讓朱興明心碎的是,他想留給自己家里的孩子。
朱興明沒有問,他不敢問。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大明治下的子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水深火熱。
若非親眼所見,在紫禁城里的朱興明,是一輩子都不知道民間百姓疾苦的。這還是京師周邊,那些災區(qū)呢……朱興明不敢再想象下去。
“把這些吃的都分下去,字即日起,本宮與這些民夫一起同食。”
“太子殿下!”李守鑅夏德超等人大驚,這皇太子若是要和這些民夫吃一樣的東西,以朱興明年幼的身子,加上長途跋涉怎么受得了。
李守鑅一拱手:“太子殿下,末將們與他們同食便是,殿下還是算啦吧!
“不,把本宮的伙食加上去,以后大家有飯一起吃,有路一起闖。”朱興明語氣堅決。
這次,李守鑅和夏德超他們沒有反對,而是看向朱興明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敬佩。
是啊,這是個好太子。大明有朱興明這樣的太子,讓他們覺得至少還有希望。
接下來的日子,朱興明真的和這些民夫們同食。飲食上他不再享有太子的待遇,而是,吃的和民夫們一樣,摻雜著野菜的糙米粥。
一線天,很多地方的地名都叫一線天。就是兩壁夾持,中間僅有一條山道的路。這種地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如果有匪賊在此埋伏搶劫,很容易得手。
而這是通往遼東官道最近的一條路,如果繞行 ,至少要多走半個多月。
一來這時間緊迫,再者隨軍攜帶的糧食本就不多,最終眾人決定,從一線天穿過。
這種地方也是最危險的,一旦遇到山匪的劫掠,后果不堪設想。雖然,朱興明一路有官兵的護送還是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