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注定是布滿荊棘,皇帝沒有罷自己的官職,張定就知道自己該去做什么了。
有時候,皇帝不能出面做的事情,只有換別人來。
“張大人,今日戶部的賬目還未送來,恐怕您要的官員考核名冊,還得再等幾日!崩舨恐魇滦⌒囊硪淼卣f道。
張定冷笑一聲:“等,等他們拖到明年嗎!
他直接起身,決定親自前往戶部。
戶部衙門內(nèi),幾名官員正圍坐喝茶,談笑風(fēng)生。見張定進(jìn)來,眾人笑容一滯。
"張,張大人?"戶部郎中:“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張定面無表情:“我來取吏部所需的考核名冊!
那郎中故作驚訝:“哎呀,真是不巧,名冊還在整理,恐怕得再等兩日!
張定盯著他,緩緩道:“李大人,若今日我拿不到名冊,明日我便上奏陛下,說戶部故意拖延吏治改革,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
“張大人言重了,我這就去催!
半個時辰后,張定拿到了名冊。
可是,總不能每次都是他這個尚書出面吧。這工作,還干不干了。
就連吏部的同僚,對張定也是多有不滿。
回到家里的張定,也是焦頭爛額。家仆老杜,一臉愁容。
“老爺,家里快斷米了!
張定坐在書房里,手中捧著一卷《資治通鑒》,目光卻久久未動。窗外寒風(fēng)呼嘯,屋內(nèi)炭盆里的火苗微弱得幾乎要熄滅。
“把家里的家具,還有字畫都變賣了吧!彼聊季,終于開口。
老杜一驚:“老爺,那些可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物件啊!
張定苦笑:“祖上之物,終究是死物。眼下活人要緊。我好歹是個吏部尚書,不能讓人看了笑話,丟了朝廷的臉面!
第二日清晨,張府的下人們開始忙碌起來。紫檀木的案幾、黃花梨的圈椅、景德鎮(zhèn)的青花瓷瓶,一件件珍貴的家具被小心翼翼地搬上板車,準(zhǔn)備運往西街的市集變賣。
張定的妻子李氏站在廊下,看著家仆們忙碌的身影,眼眶微紅。她轉(zhuǎn)身回到內(nèi)室,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只錦盒,里面是一對翡翠鐲子,那是她的嫁妝。
“夫人,您這是,萬萬不可啊”貼身丫鬟春桃見狀,急忙阻攔。
李氏搖搖頭,輕聲道:“老爺為了朝廷的事,連祖產(chǎn)都要變賣,我這點東西,又算得了什么!
西街市集,人聲鼎沸。
張府的管家老杜帶著幾名仆人,將家具一字排開,引來不少路人圍觀。
“喲,這不是張大人府上的東西嗎?怎么淪落到變賣家產(chǎn)了!币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老杜抬頭,見是戶部主事周偉的家仆,正抱著胳膊,一臉譏諷地看著他們。
老杜強(qiáng)壓怒火,拱手道:“貴府若是看中了什么,不妨開個價!
那家仆嗤笑一聲,隨手拿起一只青花瓷瓶,裝模作樣地看了看:“這東西,我們老爺府上有的是,又不是官窯,能值幾個錢!
周圍的人,登時發(fā)出陣陣哄笑聲。
也有些商人,想上前看看這些東西。
那家仆繼續(xù)冷冷的說道:“張定觸怒龍顏,被罰俸半年。朝中的各位大人們,都對此人深惡。我看看誰有這個膽子,敢買他家的東西!”
周圍幾個原本有意購買的商賈聞言,紛紛縮回了手,裝作沒看見般快步離開。
老杜咬牙,卻無可奈何。
日落西山,張府的家具一件都沒賣出去。
“老爺,東西,沒賣出去。”老杜回到府中,羞愧地稟報。
張定一驚:“時不時你賣的貴了,怎么可能一件也沒賣掉?”
老杜哭喪著臉:“老爺,人家一聽說是咱張府上的東西,都不敢買啊。”
張定明白了,定然是有人故意的,朝中的官員們給了那些商賈威脅。
他沉默片刻,擺擺手:“無妨,明日再試試別的市集。實在不行,就去京畿周邊幾個郡縣看看!
這時,府中的仆役們卻紛紛圍了上來。
“老爺,別趕我們走!睆N娘王嬸第一個站出來:“老奴在張府干了二十年,就是吃糠咽菜,也絕不離開。”
“是啊老爺。”馬夫老劉也高聲道:“咱們府上的人,沒一個是貪圖富貴的!”
張定心中感動,看著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家仆,喉頭哽咽。
他為官清廉,家里實在沒有余財。畢竟,一大家子人都得靠著自己微博的俸祿養(yǎng)活。
妻子李氏擦去眼角的淚,柔聲道:“老爺,賤妾說句不該說的話。既然大家都不愿走,那咱們就一起熬過這半年!
也不待張定同意,她轉(zhuǎn)向眾人:“從明日起,我?guī)е靷兛棽,男丁們就在后院開墾一塊地,種些菜蔬。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家仆們登時激動起來,紛紛拍手叫好。
翌日,張府的后院熱鬧起來。
李氏帶著丫鬟婆子們架起織機(jī),日夜不停地紡線織布。春桃手巧,織出的錦緞細(xì)膩光滑,連街上的綢緞莊老板看了都連連稱贊。
“夫人,這匹錦緞至少能賣五兩銀子!贝禾遗d奮地說道。
李氏笑著點頭:“好,明日就拿去市集賣了,換些米糧回來!
春桃臉色登時暗淡下來:“就怕、就怕這些人不敢買咱家的東西!
李氏冷笑一聲:“這京城,還輪不到他們只手遮天。東城賣不掉就去西城,西城賣不掉就去南城。再有人阻攔,我就去宮門敲鼓,請?zhí)熳又鞒止!?br>
另一邊,府中的男丁們揮汗如雨,在后院開墾出一片菜地。老劉年輕時種過地,此刻正熟練地指導(dǎo)眾人播種。
“白菜、蘿卜這些長得快,兩個月就能收。到時候咱們府上就不愁沒菜吃了!
張定站在廊下,看著忙碌的眾人,心中既感動又愧疚。
他轉(zhuǎn)身回到書房,提筆寫下《地方清丈編審》,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改革推行下去。
其實朱興明之前也進(jìn)行過吏治改革,但是很多東西都是流于表面的形式主義。
實際上,弊端仍舊。
這些年,朱興明也逐漸感覺到了。于是,他才重用張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