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本就因為東征倭國回來后,一直閑居在家,渾身筋骨都快生銹了,正愁沒有用武之地,此刻聽說有事可做,而且還是去邊塞“找人”,頓時熱血上涌,嚷嚷道:“咱們幾個老兄弟一起去!就帶上各自的家丁部曲,足夠用了!倒要看看涼州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灌嬰也微微頷首,他雖不像樊噲那般沖動,但作為騎兵名將,骨子里同樣渴望沙場。
他撫著頜下短須,冷靜分析道:“酈兄所慮不無道理。涼州地處邊陲,部族混雜,李左車年老,若真被小人蒙蔽或控制,確有可能生出亂子。穆沙此人,來歷本就有些蹊蹺……我等前去,一為兄弟情誼,二也為陛下查探邊情,于公于私,都說得過去!
周勃卻皺起了眉頭,他是太尉,考慮問題更為周全持重。
他沉吟道:“諸位兄長,稍安勿躁。私離長安,前往邊鎮(zhèn),此乃大忌。陛下若知曉,定然不悅。何況,涼州情況不明,我等貿(mào)然前去,若引發(fā)誤會沖突,反為不美。是否再等一等朝廷的消息?”
樊噲不耐煩地打斷他:“等?等到什么時候?等到酈老哥的女兒真出了事,黃花菜都涼了!周勃,你就是太謹慎!咱們帶的又不是朝廷的兵,是自家看家護院的家。”菹逻能因為這個治咱們的罪?再說了,除了你還是個太尉,咱們幾個老家伙,都快回家抱孫子了,怕個鳥!”
灌嬰也幫腔道:“樊噲話糙理不糙。周兄,陛下素來明察秋毫,體恤老臣。若涼州果真無事,咱們只當(dāng)是去探望老友李左車,順便幫酈兄尋親,陛下想必也能理解。若真有事……咱們這些老骨頭,還能為陛下再效一次力!”
周勃看著情緒激動的樊噲和灌嬰,又看看一臉懇求與悲切的酈商,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他深知幾位老兄弟的情誼,也理解酈商的愛女之心。
更重要的是,他內(nèi)心深處,也對涼州的情況和陛下的安危,產(chǎn)生了一絲隱憂。陛下許久沒有明確消息,這本身就不尋常。
最終,他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罷了罷了!既然諸位兄長執(zhí)意要去,周勃豈能獨善其身?同去便是!”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為穩(wěn)妥起見,我把犬子亞夫也帶上。他與陛下自幼相熟,關(guān)系親近,萬一……萬一真有什么狀況,有他在也好向陛下解釋周全!
酈商見幾位老兄弟如此仗義,甚至不惜違背常規(guī)也要幫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站起身,對著三人深深一揖:“諸位兄弟高義!酈商沒齒難忘!此行若那穆沙果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切罪責(zé),由我酈商一力承擔(dān),絕不敢牽連諸位!”
樊噲一把扶住他,大聲道:“酈老哥說的什么話!咱們兄弟一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陛下是明君,絕不會冤枉好人!你放心便是!”
計議已定,幾位平均年齡超過六十歲的老將軍,雷厲風(fēng)行,當(dāng)即各自回府,點齊最精銳、最忠誠的家丁部曲。
樊噲帶上了他那一隊膀大腰圓、擅長陷陣的舊部;灌嬰則挑選了數(shù)十名騎術(shù)精湛的老騎兵;周勃除了帶上周亞夫,也選了一批沉穩(wěn)干練的家將。
合計約三百余人,雖人數(shù)不多,但皆是百戰(zhàn)余生的精銳,戰(zhàn)斗力不容小覷。
幾位功勛卓著的老侯爺突然齊聚,并各自調(diào)動家丁,雖未動用朝廷兵馬,但這等動靜,豈能完全瞞過人?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負責(zé)監(jiān)國的代王劉恒耳中。
劉恒聞訊,大吃一驚!
酈商、樊噲、灌嬰、周勃……這幾位可是父皇留下的元老重臣,尤其是周勃,還掛著太尉之職!
他們未經(jīng)請示,便集結(jié)家丁欲往涼州,這是想干什么?莫非……是要兵變?還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
年輕穩(wěn)重的代王頓時有些慌了手腳,立刻召集群臣商議,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有人建議立即派兵阻攔,有人主張先查清緣由,莫要激化矛盾。
就在朝堂上一片議論紛紛之際,皇后蕭瀟聞訊趕來了。
她依舊是一身簡約的宮裝,神色平靜,目光掃過略顯慌亂的群臣,最后落在代王劉恒身上。
“代王不必驚慌!笔挒t的聲音清越而穩(wěn)定,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此事,本宮知曉。”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蕭瀟緩緩道:“酈公是因思念女兒,又久未接到?jīng)鲋菁視,心中憂慮,故欲前往探視。舞陽侯、潁陰侯、絳侯等人,乃是念及兄弟情誼,相伴同行,并非什么大事!
劉恒遲疑道:“皇后娘娘,即便如此,無詔擅離……何況還是幾位侯爺一同前往邊鎮(zhèn),這……于禮不合,若生變故……”
蕭瀟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深意:“代王放心。他們帶的皆是家丁,并非朝廷兵馬,于法度上并無大礙。至于涼州……本宮可以告知諸位,陛下,此刻人已在涼州附近!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陛下已經(jīng)在涼州了?
蕭瀟環(huán)視眾人,語氣篤定:“陛下早已洞察先機,親往處置涼州事務(wù)。幾位老將軍此時前去,正好可與陛下相互照應(yīng)。此事,陛下已有默許,諸位不必多慮,一切如常即可!
她自然不會說出劉盈是微服私訪,也不會點破涼州可能存在的巨大危機,但她這番半真半假、鎮(zhèn)定自若的話語,瞬間穩(wěn)定了朝堂的局勢。
既然陛下已知情,甚至可能就在左近,那幾位老將軍的行為,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代王劉恒松了口氣,連忙道:“原來如此!既是陛下知曉,兒臣便放心了!
群臣也紛紛附和,不再多言。
蕭瀟看著殿外酈商等人離去的方向,心中默默道:“酈將軍,樊將軍……望你們此行順利,能助陛下一臂之力,平安救回酈小姐,平定涼州之亂!
而此刻,酈商、樊噲、灌嬰、周勃帶著周亞夫,以及他們那三百余名精銳家丁,已經(jīng)如同脫韁的野馬,離開了長安城,帶著滿腔的義憤、憂慮與決絕,踏上了前往涼州的征途。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皇帝,此刻并非在“涼州附近”,而是剛剛從西域調(diào)轉(zhuǎn)方向,正與他們一樣,向著風(fēng)暴中心的涼州,疾馳而去。
兩股力量,一明一暗,一老一少,都懷著對真相的追尋和對責(zé)任的擔(dān)當(dāng),正從不同方向,迅速逼近阿提拉自以為固若金湯的涼州堡壘。
一場席卷涼州的大風(fēng)暴,即將因為這些意外卷入的力量,而變得更加激烈和不可預(yù)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