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玲聽到這話,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程竹的這個問題,很有分寸。
他并沒有直接去問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去問劉青山是否答應(yīng)了對方,而是只想要知道對方打電話的時間。
比起前兩個問題,這個問題明顯更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劉青山饒有意思的看著程竹,直言不諱的說道:“你為什么要問我時間,而不是問我是否答應(yīng)對方呢?”
程竹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既然對方已經(jīng)給您打了電話,那不管您是否答應(yīng)對方,我都不會去碰吳天的!”
“為什么?”
“因為對方既然能把電話打到您這里,那就說明對方有恃無恐,若是真去碰了吳天,會給您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程竹這話說的非常誠懇,也非常直白。
五年的市政辦生涯,早已讓他知道了一個人在體制內(nèi)想要辦成一件事,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與這件事相關(guān)的人,自己能不能應(yīng)付的了。
政治是一門人際關(guān)系學(xué)。
需要從政之人學(xué)會妥協(xié)與合作。
正與邪,白與黑,對于政治人物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目的有沒有達成。
劉青山笑著點頭:“小程。∥沂窃絹碓叫蕾p你了,不過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想要知道你為什么說‘我將吳天的事情告訴你們,對你們更有利’呢?”
“您這是考題嗎?”
“算是吧!”
劉青山在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笑容,看向程竹的目光,也不再是上下級,而更像是自己的后輩。
“既然青山書記想要知道,那我就斗膽說了,說錯了您別見怪!”
“放心吧!到了我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能讓我生氣了!
程竹深吸一口氣,看了蘇曼卿一眼后,緩緩的說道:“您來平城,是帶著目的來的,可真正在背后博弈的人,不是您!”
此話一出,徐妙玲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程竹。
雖然她已經(jīng)知道了曾鴻升背后的靠山,是他大學(xué)時期的戀人,劉青山急急忙忙的下來,就是那位“戀人”的要求。
可這種事情,怎么能公開說出來呢?
要知道,每一個領(lǐng)導(dǎo)都喜歡聰明的下屬,可沒有一個領(lǐng)導(dǎo)喜歡能將自己一眼就看透的下屬。
下屬在做事的時候,要聰明。
在領(lǐng)導(dǎo)面前,要愚笨。
這種粗淺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韓斌也是震驚于程竹的膽大,這種話,即便是他這個官場二愣子,也不敢說。
蘇曼卿倒是并沒有在意。
程竹在給小姑姑打電話的時候,她就在不遠(yuǎn)處。
別人猜不出這次調(diào)查組的目的,程竹肯定是知道的,而且,知道的最多。
只是,程竹當(dāng)著眾人的面這么說,就等于是當(dāng)眾說劉伯伯的份量不夠。
若是遇到一些心眼小的領(lǐng)導(dǎo)。
這種仇能記一輩子。
更何況,他面對的是一位正廳級的干部。
全國,才幾個正廳級!
你這么說,真不怕劉伯伯生氣嗎?
劉青山在聽到這話后,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火氣,但這股火氣很快就從眼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好奇。
在所有人都驚愕的目光中,程竹繼續(xù)說道:“如果將這次的調(diào)查當(dāng)做一場棋局的話,您不是執(zhí)棋的旗手,而是棋盤上最重要的車。”
“在這場棋局中,吳天是破局的關(guān)鍵人物,您卻說有人要您放過他!
“那就說明在這場棋局中,對方用出了兌子!
“他給您提出的條件,比吳天本身更加重要,整件事也更加重要。要不然,他是不可能說動您的!
聽完這話,劉青山心中的火氣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贊許和欣賞。
因為他是軍、人,軍、人最佩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你說的不錯,對方甩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什么條件?”蘇曼卿好奇的問道。
劉青山?jīng)]有回答,只是繼續(xù)說道:“對方打電話的時間比你們早來了五分鐘!”
五分鐘!
程竹緩緩頷首:“青山書記,多謝您,您幫了我們大忙!
“這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一個小小的時間而已,我又沒說對方的條件,對你來說能有什么幫助?”
程竹道:“對方在這個時間給您打電話,那就說明對方已經(jīng)知道誰要負(fù)責(zé)鴻升市長的案子!
“這個電話證明了我之前調(diào)查的方向并沒有錯!
“他們害怕了!”
“既然對方害怕了,做出了第一次的妥協(xié),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我掌握的證據(jù),足夠讓他們徹底投子認(rèn)輸!
劉青山笑道:“投子認(rèn)輸?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至少從目前我掌握的情況來看,對方的證據(jù)鏈非常完美,想要找到可以破局的證據(jù),可不容易!”
程竹道:“破局的證據(jù)我雖然沒有,但破局的線頭我已經(jīng)找到了!”
“誰?”
“崔鵬!”
程竹說完后,立即說道:“本來,還有吳天的,可對方既然已經(jīng)妥協(xié)了一次,那我們就不碰吳天,單找崔鵬就夠了。他只是個郊區(qū)分局的副局長,不會有人因為他給您打電話的!”
“崔鵬……”
劉青山喃喃自語了一聲,然后看向了徐妙玲:“妙玲啊,這個崔鵬的舉報信,咱們這多嗎?”
徐妙玲點點頭:“有不少!不過,大部分都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他做事非常小心!”
“那就夠了,將他帶回來,讓程竹來審!
“好!”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接決定了一名正科級的分局副局長的命運。
韓斌看到這里,不禁感嘆權(quán)力的重要性。
以前自己在見到崔鵬的時候,即便是主打打招呼,對方都不一定會看自己一眼。
可現(xiàn)在,自己卻要以市紀(jì)委的名義,去抓捕他。
這其中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而這一切的關(guān)鍵,就是程竹啊!
劉青山看了眾人一眼,緩緩的說道:“行了,你還有什么事情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就去干活吧!”
程竹搖搖頭,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青山書記給予我們的支持已經(jīng)夠多了,我這里沒有其他的事情!
“那就忙去吧!”
幾人正要離開,劉青山直接說道:“三花,你留下!”
三花?
誰啊?
誰是三花?
正當(dāng)眾人迷惑的時候,程竹已經(jīng)推開了門。
不是三花的,自覺離開了辦公室。
蘇曼卿則是一臉的尷尬,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待門閉上后,蘇曼卿立即撒嬌道:“劉伯伯,您怎么能在這種場合叫人家‘三花’呢?以后人家出去多沒面子!”
“我這么叫你,是為了幫你,至于理由,你待會去問問程竹那個臭小子,他比你懂人情世故!”
蘇曼卿撇撇嘴,一臉埋怨的說道:“劉伯伯,您留下我是為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對方給出了什么樣的條件,讓我放棄吳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