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廳里,候著不少人。
府里幾個大管家嬤嬤照例來找陸令筠匯報家里事務(wù),秋姨娘坐在她旁邊哭哭啼啼。
陸令筠一邊聽著哭訴,一邊用算盤劃拉著賬目。
她指尖頓了頓,在一本賬目前頓住。
“修個墻要一百兩?”
“對,少夫人,還是按照之前修這堵墻的價格算的!
陸令筠更是來了神,她忙沖旁邊的秋姨娘擺擺手,叫她先別哭,“這堵墻之前也修過?”
她今兒收到管事嬤嬤過來匯報,家里西邊一堵墻塌了。
管事嬤嬤過來跟她來匯報修墻的事兒。
原先這些事都是跟秦氏匯報的,如今秦氏去休養(yǎng),只要不是頂大的事都是交給陸令筠來處理。
她一眼就瞧出這修墻的事兒有貓膩。
“回少夫人的話,三月前下大雨,沖壞了,修過一遭,就是一百兩!
陸令筠聽到這兒,“把上回負(fù)責(zé)修墻的人帶著當(dāng)初的賬本給我過來!”
“是!”
大嬤嬤走了,陸令筠又吩咐霜紅,“你去西邊看一眼這個斷墻,再帶幾塊碎磚頭回來。”
“是!”
很快,大嬤嬤先把當(dāng)初負(fù)責(zé)修墻的管事和賬本過來。
那管事姓崔,是府里的家生子,爹娘以前都是伺候老侯爺了,不過如今去莊子上養(yǎng)老,他在府里負(fù)責(zé)采買業(yè)務(wù),府里人都叫他一聲崔大。
崔大一臉嬉笑的走過來,見著陸令筠,討好道,“少夫人吉祥,少夫人萬福金安!
“先不用嘴甜,崔大,我且問你,西邊的墻三個月前是你負(fù)責(zé)修的?”陸令筠柔聲問道。
陸令筠的聲音很溫和,瞧著便是好說話的。
再加上她進(jìn)府快一個月,一直都是好脾氣的做派,連世子爺房里那位舞到她面前,她都不曾責(zé)罰過半分,只叫崔大放松警惕,“是我,少夫人,你且放心,這一次我一定還把墻修好,叫你滿意!
陸令筠繼續(xù)溫聲細(xì)語,“上回修墻的賬本給我看看!
崔大渾然不覺的遞上一本賬本。
陸令筠翻著上面狗爬的字兒,念著,“青花磚五文一塊,你買了一萬塊?”
“對,少夫人有所不知,那青花磚可是最好的磚,結(jié)實(shí)耐用!
“工人請了十個,工期一個月,工錢三十兩?”
“對,那堵墻十幾丈長呢,修慢點(diǎn),慢工出細(xì)活嗎!
“打灰拌料雜七雜八的花了二十兩?”
“是的,夫人你有所不知,這些雜料可貴了!
崔大一臉真誠,笑嘻嘻的眼底全是精明,扯起謊來半點(diǎn)都不心虛。
就連秦氏這等經(jīng)驗十足的老主母,都不可能看出這種事的貓膩,陸令筠一個養(yǎng)在深閨年紀(jì)又輕的大小姐,哪知道墻啊磚啊的價格。
底層采買,專項款這種東西是最好貪墨的,他們報多少,只要有明目就絕對能批。
他這般嬉笑的應(yīng)付過去,下一秒那一本賬本啪的就摔在他臉上。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陸令筠倏的站起,往日溫柔的好脾氣一下子就變了,目光凌厲的盯著跪在下面的崔大,“給你一次機(jī)會,上次修墻你到底貪墨了多少錢!”
崔大看到這兒,立馬心虛,可他還是抓不住陸令筠到底知道多少,“少,少夫人,我沒有啊......”
“哐當(dāng)”一聲,幾塊爛磚頭就砸了過來。
陸令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告訴我,這就是最好的青花磚?我怎么瞧著像最普通的青土磚?”
“少夫人......”崔大臉色一白。
陸令筠繼續(xù)道,“市面上這種青土磚一文錢兩塊,就連青花磚也不過三文錢一塊,更別提要得多,有優(yōu)惠,你在磚上到底給我貪了多少錢!”
“還有人工錢,十個人修一個月三十兩,一個院子都能修起來,你就給我修了個十幾丈的矮墻!”
“打灰拌料錢你更是敢夸口,三十兩的人工錢你給出去,哪家工頭還找你要打灰拌料錢!”
“一百兩銀子你就給我修這么個爛墻,崔大,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沒在里面貪墨九十兩也得有八十兩!”
他哪里知道,陸令筠不光是知道這些基礎(chǔ)東西的價格,更是有著相當(dāng)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
上輩子她跟著李二治理四方,要一路高升,所見所歷皆是要親自經(jīng)手,貼近民生,她不光知道磚價,人工價,各個作物價格都得熟爛于心,一些行業(yè)的流程也得心中有數(shù)。
這種小東西想誆她,簡直是可笑。
崔大聽到陸令筠一樁樁一件件把他修墻里的貓膩都挑出來,更是精準(zhǔn)的算出他到底貪了多少錢,崔大當(dāng)即冷汗淋漓,“少夫人,奴才,奴才真的沒有?”
“沒有?”陸令筠冷笑一聲,“你是想告訴我,你沒有貪墨,還是遭了人騙?”
“我遭了人騙!那些人誆我!我們家世世代代在府里做事,我哪里敢誆騙主家!一定是他們在里面撈了好處!”崔大哭得涕泗橫流,情真意切。
陸令筠豈是那么好騙的,她看著崔大,“好,你去把當(dāng)初修墻采買磚頭的店家,做活兒的每一個工人都給我叫來!我給你機(jī)會當(dāng)場對峙,若是有半點(diǎn)出入,就別怪我不客氣!”
既然是要他死,那就叫他死得明明白白!
崔大聽到這兒,再也演不下去了,他跪在地上認(rèn)錯,“少夫人,是崔大錯了,崔大再也不敢了!你念在我們?nèi)叶急M心盡力的服侍侯府的份上,就饒了我這次吧!我一定把錢還回來!”
陸令筠冷然的看著崔大,“還回來?哪止!來人啊,把崔大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罷免一切事務(wù),限你三日內(nèi),把這些年貪墨的所有贓款都給我吐出來,少了一文錢,你就給我等著!”
她話音落下,崔大呼天喊地叫得凄慘,院里的家丁立馬上前把人叉走。
陸令筠雷厲風(fēng)行的處置了崔大,直接震懾了滿院子其他人。
她之前一直都是溫溫柔柔,與人無爭,這一番做完,其他人全都知道了他們家新主母一點(diǎn)都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想糊弄她,門都沒有!
當(dāng)下其他人對著陸令筠的態(tài)度都恭敬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