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姜宛,讓顧青寒心尖悸動,生出了濃濃的愛憐之情。
此時,晨曦已至,天色微明。
顧青寒鬼使神差,撩開車簾吩咐長山。
“繞道去一趟桃花巷!
桃花巷,因為巷口種著一株桃樹而得名,正是姜宛從前的舊居。
姜宛剛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馬車拐入一條街道,眼前呈現(xiàn)的景色越來越熟悉,她終于意識到,顧青寒是真的有意讓她看看自己的家。
姜宛視線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別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草木磚瓦,卻承載了她全部的過往和歡樂。
巷口的那株桃樹,一到春天桃花盛開,她總會采幾枝插入瓶中。
路邊缺了一個大角的水甕,是小伙伴們捉迷藏時,最愛躲的去處。
那汪小小的水塘,里面的小魚小蝦,經常會變成餐桌上的美食……
馬車離那扇記憶中的門扉越來越近,可以看到貼在上面殘存的春聯(lián),字跡剛勁有力,龍飛鳳舞。
猶記得當時她端著燭臺,爹爹提起飽蘸墨汁的毛筆,在鮮紅的紙頁上一揮而就。
他們家鄉(xiāng)的風俗,春聯(lián)要在晚上貼才更吉祥如意。
于是她踩著梯子,在爹爹和娘親的指揮下,將春聯(lián)端端正正的貼在了門框上。
爹爹眼角那一抹愉悅的笑容,娘親溫柔的臉龐,弟弟飛奔的身影……
漸漸從她的記憶深處挖掘出來,讓她模糊了眼眶,卻還是竭盡全力的睜大眼睛。
她的家早已被官府的封條封印了,從低矮的圍墻看去,一片凌亂。
懸掛的秋千斷了一角,跌在地上。
母親最喜歡的盆栽早已干涸枯萎。
弟弟的小老虎扔在院中骯臟不堪……
再過一段時間,這個家就該沒了吧?
其實,她早已沒了家。
悲痛從心口奔涌而出,姜宛手指死死攥著車簾,發(fā)出小獸般的悲鳴,一張小臉被淚水濕的一塌糊涂。
“唉,別哭,早知道我便不帶你來了!
一只修長的手探過來,抿去她臉上的淚。
下一刻,她哭到顫抖的身體,就被擁入溫暖的懷中。
顧青寒靜靜抱著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假如他把這處院落買下,將來作為贈送她的禮物,她一定很歡喜吧?
“主子爺,我沒事,多謝你帶我回來這一趟。”
姜宛留戀的再看了最后一眼,正準備放下車簾。
朦朧的淚眼中,突然掠過一道纖細的背影。
那背影曲線玲瓏,靈動嬌俏,給姜宛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看著竟然像是……甘棠?
可當姜宛揉了揉眼睛,想看的仔細些時,背影已經消失不見。
就好像她剛才只是眼花了。
姜宛啞然失笑,她真是想念故人想瘋了,甘棠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馬車咕嚕嚕從巷頭駛到巷尾,朝著侯府而去。
方才的那道背影再次出現(xiàn),手中端著一鍋藥渣,動作麻利的倒在路上,還歪著頭踩了踩,嘴里念念有詞。
“接地氣嘍,踩小人嘍!
可不正是那個單純可愛,性格俏皮的甘棠嘛。
她倒完藥渣,裊裊娜娜回到院中,又去廚房生火做飯。
自從秦家將那只祖?zhèn)鞯镍P頭釵作為聘禮送入甘家,她便以秦家媳婦的身份經常出入這里。
她性子活潑討喜,嘴甜心細,做事利落,飯菜又燒的好吃,深得秦家二老歡心。
秦母只要一看到她就笑得合不攏嘴,連飯都能多吃半碗。
忙忙碌碌半個時辰,一頓豐盛的早膳便已經燒好。
甘棠揚起脆脆甜甜的聲音:“伯父,洗手吃飯啦。”
秦父放下手中書籍,去銅盆中洗凈雙手,笑著坐到桌邊。
甘棠進入里屋,給秦母披上外衫,小心翼翼攙扶著她往客廳走,嘴里還不停念叨。
“伯母注意些腳下,這里有個坑,您繞開著些,回頭叫我爹找?guī)讉泥瓦匠,把地好好鋪一鋪……”
秦母望著她的目光異常慈愛。
“我就是身體虛了些,又不是走不動路,哪里用得著你這樣仔細!
甘棠眉眼認真:“秦哥哥不在,我就要代替他照顧好二老,他才能安安心心讀書!
“哎哎,好丫頭,我家阿謹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氣!
甘棠雙頰緋紅,抿著雙唇,嬌羞不語。
她知道秦溫謹心中另有其人,也知道自己嫁給他,需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走入他的心里。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愿意。
秦溫謹是她這一生所見過的男子當中,最優(yōu)秀,最出色,最讓她心動的人。
飯桌上,秦父秦母圍桌而坐,甘棠則是站在那里,隨時隨地準備為他們布菜。
“你這孩子,站著做什么?快和我們一起坐下。”
秦母嗔怪的拉著甘棠的手,把她摁到椅子上。
“我們家可不是那窮講究的人家,既不會搓磨媳婦,更不會給媳婦立規(guī)矩。你以后就把這里當成你自己的家,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
“剛好我和你伯父也沒有閨女,一心盼著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小棉襖。你們甘家把你養(yǎng)的這樣好,我們若不拿你當親閨女對待,怎對得起你爹爹的信任和托付?只不過……”
秦母故意拖長音調,笑著打趣甘棠。
“阿謹年紀也不小了,我和你伯父已經商議過,等他考完秋闈,就把成親的事提上議程,定個好日子婚嫁。”
“你呀,只管安安心心備嫁,到時候給我們秦家添個大胖孫子,滿足我們兩個老東西含飴弄孫的心愿!
甘棠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擱,心中卻甜的宛如喝了蜂蜜。
她何其有幸,可以遇到這樣好的公婆?上天真的待她不!
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用完。
等甘棠全部收拾完畢,秦母笑瞇瞇朝她招手。
“丫頭,你過來,我聽你爹說你識字不多,心里覺得怪可惜的,你這樣聰明伶俐,多學些東西,對你總歸沒有壞處!
秦母在桌子上鋪了一張草紙,把毛筆塞到甘棠手里。
“從今天開始,伯母每日教你十個字,以后給阿謹寫信的任務就得著落到你頭上了。”
甘棠一雙圓圓的水眸頓時瞪大,歡喜的說話都結巴了。
“真,真的嗎?我,我也可以給秦哥哥寫家信嗎?”
“當然是真的,感情就是在一點一滴中慢慢培養(yǎng)起來的!
秦母愛憐地看著她:“伯母希望你和阿謹能恩恩愛愛,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