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樓的核心都知道，王謝兩家還剩下不少族人，但真正的嫡系只有三個。
王侯、王塵以及謝淮。
其中以王侯的年齡最大，也只有他接受過世家大族培養(yǎng)嫡系的正統(tǒng)教育。
琴棋書畫、騎射禮樂、詩酒花茶……不求精通，但求每一項都需要有足夠的了解。
王侯比很多世家的嫡長子都更為出色，無論能力還是性格，都讓人難以挑剔。
他能成為黑衣樓的領(lǐng)袖且得到無數(shù)人的效忠，除了身份原因，和這些也分不開聯(lián)系。
王侯無疑是驕傲的。
黑衣樓成立初期，困難重重。
身為大哥，王侯扛下了所有壓力，直到穩(wěn)定下來，才逐漸放手給謝淮。
對此王侯沒有任何怨言，光復(fù)祖上，洗刷冤屈，這本就是他應(yīng)該肩負起來的責(zé)任。
至于謝淮和王塵，從道理上來說，這也是他們的責(zé)任，他們應(yīng)該成為王侯的左膀右臂。
但從情感上來說，王侯更希望他們能像曾經(jīng)的王謝子弟一樣，擁有更多的選擇。
這些責(zé)任有他承擔(dān)就夠了，謝淮和王塵的命運不該和他捆綁到一起。
他們的人生也不該只活在復(fù)仇的陰影中，應(yīng)該去做一些他們喜歡的事情。
當然……
庖廚除外，殺手也不是什么好選擇。
王塵這家伙，從來就不讓人省心，他的興趣，在王侯看來也屬實給祖上丟人。
畢竟他們可是傳承千年的世家，即使敗落，又怎能去做下九流的行當？
“我覺得現(xiàn)在就挺好的�！�
謝淮安靜了會兒，很自然地說道：“齊郡侯府不過是剛剛開始，遲早我得把劍橫到皇帝老兒的腦袋上才行�！�
王侯輕輕一笑，說道：“把劍橫在皇帝腦袋上……有些難度。”
謝淮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是忽然覺得大兄應(yīng)該很孤獨，很可憐吧。
王侯一直都很照顧他們。
他給了王塵和謝淮選擇的機會。
但從始至終，卻沒人給他選擇的機會。
無論順爺還是王丘南，亦或者其他族人，都理所當然地把王侯看成了光復(fù)家族的希望。
仿佛王侯如果不做到這一切，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家人。
慘淡的月光和燭光緩緩湊到一處。
場間安靜下來。
謝淮復(fù)盤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忽然想到蔡讓的所作所為，對王侯說道：“內(nèi)廷司的蔡讓多少有些愚鈍，如果我們以后準備對內(nèi)廷司動手，可以試著以蔡讓為突破口�！�
王侯微微一怔：“嗯？”
“我認為蔡讓有些愚鈍。”
謝淮強調(diào)說道。
王侯來了興趣，笑道：“說說看�！�
“我讓孫長老幫忙控制了孟原�！�
謝淮解釋說道：“雖然孫長老在這方面的造詣極高，但蔡讓的境界擺在這里，他竟然沒看出來孟原是被人控制。此外，幾句簡單的挑釁就讓蔡讓亂了方寸，如此有失穩(wěn)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了現(xiàn)在的位置�！�
王侯失聲而笑，說道：“你錯了。”
謝淮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王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剛剛接觸黑衣樓的核心不久，很多事情都還沒來及告訴你，比如蔡讓……”
謝淮微微挑眉。
王侯看了他一眼，直截了當?shù)溃骸昂唵蝸碚f，蔡讓是半個自己人�！�
謝淮少有的露出了震驚的眼神，難以置信道：“自己人？”
“朝中紛亂，伴君如伴虎�！蓖鹾钫f道：“當年父輩們在朝中掌權(quán)的時候，自然要往宮中塞人，蔡讓就是這其中之一。除去蔡讓以外，印綬監(jiān)的徐恭總管，也是咱們的人�！�
謝淮臉上的震驚意味更濃。
原來蔡讓并不傻……這看起來的愚鈍，都是蔡讓在配合黑衣樓的行動而已。
除此以外。
往宮中塞人這事兒不難理解，歷朝歷代的權(quán)臣都會收買宮中宦官，或者派人混入宮中，充當自己的眼線。
問題在于，這些由王謝塞進去的人是怎么躲過一劫，甚至還爬到了十二監(jiān)總管的位置。
王侯看出了他的疑問，不過卻沒有解釋什么，畢竟他也不清楚具體的情形。
“我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謝淮疑惑說道：“都過去這么久了，蔡讓為什么還會幫咱們？以他現(xiàn)在的地位，理應(yīng)和咱們撇清關(guān)系才對�！�
人在本性上都有自私的一面。
就算蔡讓以前受制于兩大家族，可十七年過去，為何還愿意幫黑衣樓做事？
他已經(jīng)是內(nèi)廷司的二把手。
圖什么？
金錢，他不缺。
權(quán)力……混到頭了也就是李大總管的位置，蔡讓也無心這點權(quán)力。
名聲？呵呵，太監(jiān)哪有名聲。
說句不好聽的，以黑衣樓如今的情況，根本幫不了他什么。
“撇清關(guān)系……他也想啊�！�
王侯出言感慨，緊接著話音一頓，笑著說道：“可如果他撇不清呢？”
謝淮明白了，看來蔡讓有很大的把柄掌握在王侯手中，以致于他不得不為黑衣樓做事。
但他沒有詢問。
這種事情無疑是絕對的秘辛。
院里再次安靜下來。
王侯看著搖曳的燭火，思索片刻說道：“也罷，遲早是要告訴你的。”
“蔡讓是個太監(jiān)……”
王侯緩緩說道：
“但他不是個真正的太監(jiān)�！�
謝淮愣在當場。
這兩句話背后隱藏的意味，太過驚人了。
“這個故事我也是從順爺口中知道的，故事說起來很長，不過也很有趣……”
隨著王侯的講述，謝淮逐漸從震驚之中回過味兒，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難怪蔡讓不得不幫黑衣樓做事。
原來他竟然……
嘖嘖，確實有趣。
故事講完后，王侯和謝淮接著聊了些內(nèi)廷司的事情。
末了，王侯說道：“還有一件事�！�
“上個月我在黑市中見到了鬼醫(yī)，和他提了提你的情況�！�
“你的臉，有恢復(fù)的機會�！�
“恢復(fù)的機會？”謝淮喃喃自語。
這一刻他有些意動，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面具，腦海中想著的卻是一個女子的倩影。
那個江南水鄉(xiāng)養(yǎng)出來的美麗姑娘……曾和謝家，訂過娃娃親。
……
……
齊郡侯府，謝周在院中獨自佇立，念著超度亡靈的經(jīng)文。
這個時節(jié)的夜晚很冷，謝周的手腳都有些發(fā)涼，鼻頭也微微發(fā)紅。
寒風(fēng)不止，夜深人靜，忽然有輕微的喊殺聲順著夜風(fēng)傳來。
謝周頓時神情凜然，再次取出一粒療傷丹服下，走出齊郡侯府。
齊郡城中有一座驛站。
驛站在前朝建立，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以前地處城郊，隨著齊郡城的幾次擴建，逐漸偏向城中心的位置。
這一帶也被稱為老城門地區(qū)，往里面走便是內(nèi)城，往外面就是外城。
周圍的建筑都帶著古味，斑駁如畫，檐角上帶著年久失修的痕跡。
謝周循著喊殺聲來到附近，在臨近郡城驛站的地方停了下來。
驛站前方，有刀劍錚鳴，火光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