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擺在何家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個選擇,那便是寄希望于青山能獲得勝利。
誠然,如果何家把態(tài)度放得端正一些,兄弟幾人都拋去對紫霞的偏見,未免沒有進入星君法眼的機會。
若是肯把頭再低一些,甘愿臣服星君,乃至能得到朝廷封賞,家業(yè)更上一層。
可惜何家四兄弟都曾背負著曠世之名,無不是心氣高傲之輩,怎么可能低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即是如此。
葛桂把靈果放到里間的藥房里,走出來把桌上的粥碗都收拾干凈,幾人接著把情況聊了片刻,隨后謝周和燕清辭在隔壁的院里住了下來,也能充當為葛桂護法的角色。
這一條街都是何家的產業(yè),不存在安排不當?shù)膯栴}。
看著何人告別離開的背影,燕清辭忽然幽幽地說道:“何家的野心不小!
謝周頷首,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盡管何人給出的理由很充分,但不難看得出來,何人是想押寶。
在紫霞和青山之間,或者說在星君和謝周之間,何人選擇了后者。
對青山的好感,與謝周的友誼,或者能占一部分原因。
但謝周更愿意相信,何人是在賭。
賭青山和他贏了之后,何家能借著這陣風,一躍成為世間豪商之首。
“每個人都有野心,尤其他作為這種世家的主人。”謝周平靜說道。
……
……
在葛桂開爐煉丹的第三天,白霧丹尚未出爐,玄霄子等人已經(jīng)回了京城。
在幽暗的觀星樓靜室中,玄霄子跪在地上,將玄風子的尸體放到面前,額頭點地請罪。
他將雪原里發(fā)生的事情稟告給星君。
星君平靜地讓他起身,沒有降罪于他,連一句苛責的話都沒有說。
或是為了維持仁慈祥和的形象,又或者一顆靈果和玄風子的死已經(jīng)無法觸動他的心弦。
“給玄琛送去吧!
星君吩咐說道,雙手背在身后,蒼老的面龐上看不出情緒。
玄霄子拿不準師尊的真實想法,聽到這句話,心里更是一個咯噔。
給玄琛送去吧。
他能不知道玄琛子是誰?
紫霞觀后續(xù)的這些玄字輩的弟子來自五湖四海,大多是近幾年才入門,得星君指點突破到一品境界。玄霄子如此,玄琛子如此,昔日葬身黑市的玄青子等人也是如此。
拜入紫霞觀后,他們熟悉,卻又不是真的熟悉。
他們以師兄弟相稱,看似親密,卻又不是真的親密。
師兄弟間暗中較著勁。
玄琛子,那個茅山一脈的傳承者,無疑是深得星君器重的幾個人之一。
時至今日,玄琛子手下已有四大金尸。
其中最強的無疑是黑市的守夜人,司徒行策的師弟,肖明遠。
還有廣盛鏢局那位被黑衣樓抹殺的宋姓總鏢頭;北境戰(zhàn)場上一個戰(zhàn)死沙場,域外某個小國的烏倫將軍;昔日縱橫青州十余年人稱混天魔猿的祁焰。
操縱四大金尸的玄琛子,在紫霞眾人看來,甚至比大師兄玄云子都更加強大。
現(xiàn)在星君讓他把玄風子的尸身交給玄琛子,他豈會不明白什么意思?
玄風子很快就會成為玄琛子的第五金尸。
“是,師尊!
玄霄子低著頭,恭謹應下。
只是在這副恭謹?shù)谋砻嬷,多少帶著些畏懼和悲哀?br>
不是因為星君對玄琛子的看重,而是因為星君對玄風子尸身的處理方式。
沒有慰問,沒有念誦往生經(jīng)和安魂經(jīng)送行,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憐憫。
而是無比沉靜的、乃至冰冷無情的,將玄風子的尸身交予玄琛。
——被煉成金尸。
又或者說,活尸、活死人。
茅山和巫蠱,但凡涉及煉尸的修行都不受人待見,不就是因為這種事有違道德人倫嗎?
在固有的認知中,若是死后不能入土,便不得安寧,不得輪回,不得超脫。
盡管他和玄風子的關系算不得親近,但終歸是喊了幾年的師兄。
終歸是他們紫霞的自己人。
哪有將自己人煉成活尸的道理?
生是紫霞人,死是紫霞鬼,玄霄子還沒有這么大的覺悟。
玄霄子對師尊心懷敬畏,同樣也是畏懼,他不敢問師尊為何要這么做,更不敢質疑,只覺得有些心痛和悲哀。
玄風子被這般對待,那他呢?
倘若日后他不幸身亡,是不是也是被煉成活尸的下場?
玄霄子背起玄風子的尸體離開靜室,心里憋著種難言的味道。
靜室里除去星君,還有他座下的第二親傳,那個有著一雙妖異斜眼的玄璣子。
“憑什么,憑什么這次又是他贏!”
玄璣子語氣憤懣,顯得頗為生氣,就像被捕獸夾困住的野獸,聲音帶著壓抑的嘶吼:“明明師尊算得很清楚了,明明情報顯示他已經(jīng)回了長安,他憑什么會在雪原出現(xiàn),還殺了玄風!”
星君看了他一眼,知道玄璣子心里魔障仍在。
不過這句話倒也無從反駁。
他們只在長安占了些小便宜,其余在黑市、鬼霧林、涼州金城和大雪山都是輸家。
“現(xiàn)在局面不差,長安城到處都是支持我們的人,真要是雙方做過一場,我們占盡優(yōu)勢!
領導紫霞眾道人的玄云子走了進來,對著星君行禮。
玄云子面帶微笑,看了眼玄璣子,又看了看隔壁的房間,說道:“況且玄虛子師弟破境在即,我們已立于不敗之地!
玄璣子冷哼一聲,轉過話題說道:“我看那玄霄子離去的眼神,怕是對師尊有所不滿!
“無妨。”星君輕聲說道。
他哪里會看不出玄霄子的心思,只是懶得理會罷了。
至于把玄風子的軀體交給玄琛子,也不過是更合適一些罷了。
若是放在以前,星君當然不會如此決定,但現(xiàn)在是和青山對立的關鍵時刻,也是朝廷用人的關鍵時刻。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處處保持慈祥、仁愛的大無私形象了。
修大道,求長生,依然是他的終極目標。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不介意盡可能為紫霞爭取利益,為紫霞成為真正的國教鋪路。
姜御離去后,被公認為天下第一人的星君,香火信徒早已鋪開足夠數(shù)量的星君,在某些時候已經(jīng)可以放心地做他自己了。
玄云子請示道:“師尊,玄霄子說的關于韓城的那些,是否要稟告陛下?”
“不必!毙蔷⑽u頭,說道:“陛下自有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