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廣袤,雖說很少會遇到野獸,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這些經(jīng)驗豐富的尋寶人很準(zhǔn)確也很直接地做出了有效的應(yīng)對手段。
關(guān)上廟門,熄滅火堆,保持安靜。
那個隊長弓著腰背,像是猴子一樣竄到謝周和燕清辭面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抽出幾根燃燒最旺的木柴,用裹著雪的毯子往余火上一蓋,火堆滅了個干凈,整個過程行云流水,麻利得直接看呆了謝周和燕清辭。
雪原上傳來嚎叫聲,還有狼群們在風(fēng)雪里奔跑的聲音。
繼而是粘稠的血腥味傳來,隱約夾雜著野獸撕咬的聲音——那是狼群在分食巨熊。
尋寶人們貼在墻根處,大氣都不敢喘,耐心地等著這群雪狼離去。
謝周和燕清辭坐在原處,也保持靜默,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
大概小半個時辰過去,巨熊被分食一空,血的味道很快被風(fēng)雪吹離,地上殘留的毛皮和血液也很快被風(fēng)雪掩埋。
昏暗中再次響起嚎叫和狼群們奔跑的聲音。
尋寶人們松了口氣,趴在窗口處,借著微光看著狼群在一片蒼茫中消失。
“終于走了。”
眾人松了口氣。
穩(wěn)妥起見,他們又等了半刻才重新生起火堆,烤著火心有余悸地說起話來。
謝周把面前的火堆點燃,沒有加入尋寶人的交談,只是對著燕清辭輕聲說道:“有人來了!
燕清辭輕輕點了點頭。
狼群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遠離領(lǐng)地的地方,除非食物短缺,或者人為因素。
很明顯,今晚的情況是后者。
因為在一個時辰前的時候,謝周察覺到了來自西北方的氣息,那是兩位一品境的強者交戰(zhàn),大概持續(xù)了兩刻鐘左右。
狼群就是從那個方向而來。
夜色越來越濃,濃烈的風(fēng)雪拍打在青女廟的外墻上啪啪作響。
隨著風(fēng)雪來到廟前的,還有一道渾身血和雪早已分不清了的身影。
彭的一聲!
廟門被那道身影踹開。
一眾尋寶人驚嚇于這道突然破門而入的身影,紛紛站起身來,互相對視幾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畏懼和凝重。
先前狼群到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感到如此驚慌和恐懼。
在這片雪原上,有些人,要比野獸可怕得多。
眼前這人便是如此。
他身上黑色的棉袍被雪水和血水浸染,透漏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但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讓這些尋寶人膽寒。
一品!
絕對的一品!
廟門被那人隨手的一拂袖給關(guān)閉了。
風(fēng)雪聲減弱許多,依然有些吵,但這時候仿佛聽不見了。
廟里陷入了某種泥潭般的死寂。
尋寶人們就好像掉進泥潭里被禁錮的獵物,大氣不敢喘,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唯一能動的只有這個闖進來的神秘人。
他環(huán)視一圈,看了看廟里連帶著謝周和燕清辭在內(nèi)的九個人,然后咧嘴一笑。
兩堆火的火光照在他滿是血的臉上,浸滿血的牙上,隨著火光的跳躍血光也在不停地跳躍,晦暗難明,有種地獄羅剎般猙獰。
“馮海!”
那個尋寶隊的領(lǐng)隊小聲念出了此人的名字。
這細如蚊蟻的聲音也落到了馮海耳中。
他咧嘴笑著,唇齒蠕動,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想不到這里還有認識本尊的人。”
那尋寶人不敢多說什么,神態(tài)里帶著掩不住的怯懦和畏懼。
謝周挑了挑眉,從記憶里翻找出了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馮海,昔日昆侖派長老,實力強悍,性情卻冷酷嗜血,因違反門規(guī)被逐出昆侖。但此人被逐山門后卻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燒殺劫掠、殘害無辜,被朝廷通緝,來到了這北境邊緣地帶。
“原來是……馮尊者!
那位老成持重的尋寶人知道沉默下去不是辦法,彎下腰,小聲說道。
一邊說著,他還給同伴們示意,一行人朝著馮海恭敬行禮,姿態(tài)低入塵埃。
馮海笑了笑,抖落身上的雪,又抓起一把雪填入嘴巴里漱了漱口,看著幾人說道:“你們是哪個宗派下轄的隊伍?”
就像朝廷和紫霞養(yǎng)著一支強大的尋寶隊一樣,很多宗派也都養(yǎng)著自己的尋寶隊。
北地這邊的宗派尤其如此。
像是馮海以前歸屬的昆侖派,下面就養(yǎng)著十余支尋寶隊,其中最強大的一隊,隊員都是由二品境以上的修行者組成。
“回尊者,我們沒有門派,都是林州城人!蹦侨松袂楣е斦f道。
“林州城人?很巧,我也是林州人!瘪T海微笑說道:“既然如此,我便饒你們一命!
那尋寶人松了口氣,叩謝說道:“多謝尊者高義!
馮海微微頷首,看向墻根腳下的那些背簍,微笑說道:“收獲如何?”
那尋寶人心里一個咯噔,干笑著說道:“都是些一般貨色,那些好東西……”他嘆了口氣,看了看同伴們,說道:“也輪不到我們這些人!
馮海面帶憾色,輕嘆一聲,看似在和這些老鄉(xiāng)感同身受,下一刻卻話鋒突轉(zhuǎn)。
“本尊倒也不嫌棄,把你們尋來的寶物呈上來,饒你們不死!瘪T海說道。
尋寶人們都愣住了,低著頭互相看了幾眼,畏懼中多出幾分憤怒。
“像你這樣的強者,為何還不要面皮的來搶我們的東西!”那個三十余歲的尋寶人終于忍不住,握著拳抬起頭,憤怒說道。
馮海眉頭一皺。
進入雪原里的所有人都是為了利益,他當(dāng)然也不例外。
但他不幸地遇上了朝廷的隊伍,以至于所有收獲都被奪走,還受了傷。
不得已只能回去養(yǎng)傷的他,如果不想空手而回,那么當(dāng)然要搶些別人的東西。
不等馮海說話,那老成持重的尋寶人就一巴掌打了下去,隨后一腳踹得那人一個趔趄,指著他的鼻子憤怒喝道:“閉嘴!尊者在上,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尊者看上我們的東西,那是我們的福分!誰敢不感恩戴德?”
尋寶人說著,轉(zhuǎn)向馮海,賠笑說道:“都依尊者所言!
他的頭很低,姿態(tài)是那樣恭敬,笑容是那樣親切。
但在無人看得到的心底,他又是那樣發(fā)出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們沒有選擇。
他們也不知道馮海是遇到了誰,才會受了這么重的傷,丟了所有東西,以至于看上他們這只價值千余兩的收獲,但他知道,馮海不是他們能得罪的對象,如果不交,唯有一個死字。
因為這里是雪原。
因為最近的不良人官署,距離這里都還有著幾百里的距離。
而這個昆侖棄徒,這個自稱本尊的魔鬼,不會在乎他們這些可憐蟲。
“夠了!
就在這時,謝周一句輕飄飄的話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他站起身,來到馮海面前。
馮海瞇起了眼睛。
進門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和尋寶人分開而坐的謝周和燕清辭,只不過沒有太多在意。
和尋寶人們一樣,他也把謝周和燕清辭當(dāng)作了某個宗派或者世家的歷練者。
他不打算得罪二人。
不是不敢,也不是畏懼他們背后可能的宗派或者世家,只是他這時候受的傷實在有些重。
如果這兩人都是二品修士,配合一些底牌手段,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多余的危險。
但如果這兩人不識好歹,非要來做這個出頭鳥,那他馮海,也不是吃素的。
昆侖他都敢叛,朝廷他都不放在眼中,還不是兩個小輩能夠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