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和花小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知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白發(fā)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片刻后轉(zhuǎn)身朝石洞里走去。
謝周和花小妖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他們本以為石洞是老人用以修行的洞府，進來后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
因為石洞里沒有燈火，漆黑不見五指，地上布滿苔蘚，崎嶇且潮濕。
有微風從石洞深處吹來，順著風吹來的方向走了大概半刻鐘，豁然開朗。
前方二里外，出現(xiàn)了一座小山村。
山村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不是王謝隱藏的避世之地。
謝周估摸著方位，猜測這個村子應(yīng)該就是辰州往南二十里的舊林村。
走過山村小路，跟著白發(fā)老人進入村中，見到一間小院。
小院里只有兩間陋室，院中圍著個柵欄，里面養(yǎng)著幾只雞，見著來人，咯咯叫個不停。
白發(fā)老人打開堂屋的鎖，帶著兩人進了屋，點燃桌上的油燈。
謝周和花小妖順勢觀察起周圍的場景，不過事實上，卻也沒什么值得觀察。
眼前就是一間很普通的山村陋室，布置極其簡單，一個方桌，幾個木凳，一張火炕貼著北墻，說是家徒四壁都不為過。
“掌門真人遠道而來，但老朽這里別無外物，也沒什么招待您的，請見諒。”
沒有任何的寒暄和試探，白發(fā)老人直接點出了謝周的身份。
說是見諒，但老人的語氣里沒有任何抱歉的意味，當然也沒有任何別的意味，就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對話，平平淡淡，客客氣氣。
謝周笑了笑，順勢摘下笠帽放在桌上，問道：“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我是猜的�！�
白發(fā)老人說道：“不過老朽前些月去過黑市，見過您的劍，也見過您身邊這位。”
老人的目光順勢落在花小妖身上。
花小妖沒有說話。
她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如果跟在謝周身邊，她的話會變得更少。
謝周指了指辰州的方向，看著老人問道：“那些鬼火都是你放的？”
白發(fā)老人搖了搖頭，說道：“老朽沒這么大的手段，鬼火是前人所留，我等只是在夜間把它們點燃而已。”
謝周注意到他說的不是“我”，而是“我等”，顯然白發(fā)老人不是一個人。
想來也對，當年偌大的巫神教，就算覆滅了，留下幾個人也在常理之中。
“城里的怪事也是你們所為？”謝周接著問道。
“是�！卑装l(fā)老人回道：“那些生意人不該動巫神教眾歸去的地方�！�
“看來你們都是巫神教的人�！敝x周直截了當?shù)卣f道。
“以前是。”白發(fā)老人說道。
“現(xiàn)在呢？”謝周饒有興趣地問道。
白發(fā)老人沉默了會兒，說道：“巫神教覆滅后，我等加入了蒼梧劉氏�！�
謝周愣了下，很是吃驚。
當年化玄為了自己的成仙大計，封鎖辰州，同時封鎖了巫神教，導(dǎo)致整座巫神教中的人，除了花小妖和幾個襁褓中的嬰孩，其余全都被朝廷和各大門派抹殺。
但在那個時候，巫神教無疑是龐然大物，教內(nèi)信徒數(shù)十萬，在冊弟子數(shù)目也超過五萬，常年都有長老和弟子外出游歷。
這幾百個外出游歷、不在教中的長老和弟子們，也因而躲過了那場大劫。
事后這些人便銷聲匿跡，不知去了何處，十幾年來都沒有顯露過蹤跡。
這無疑是明智的舉動。
畢竟巫神教犯的是眾怒，今年百年千年，都不會有復(fù)教的可能。
“沒想到你們竟然加入了蒼梧劉氏。”
謝周有些吃驚地說道，蒼梧劉氏在辰州西南七百里外，距離不遠不近。
不過作為前朝皇族，劉氏在三百多年前也幾乎滅族，殘存族人被從長安一路趕到交州邊界，據(jù)說到了交州仍被地方朝廷和宗派打壓，這些年過得屬實有些慘。
如果不是族中還有幾個強者坐鎮(zhèn)，恐怕劉氏早就滅了族。
白發(fā)老人說道：“劉氏與我們一向親近，況且時也命也，當時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謝周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白發(fā)老人看了看花小妖，然后對謝周說道：“還請真人暫且回避�！�
謝周知道他是要與花小妖說些什么，起身準備離開。
只不過，他剛剛起身，花小妖就拽了拽他的衣角，輕輕搖了搖頭。
“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就好。”她對白發(fā)老人說道。
白發(fā)老人微怔，顯得有些遲疑。
花小妖沒有說“我與他之間沒有秘密”這些包含情與愛的話，只是說道：“難道你看不出來，他身體里有我養(yǎng)的連心蠱？”
既然是巫神教舊人，白發(fā)老人修的自然是巫術(shù)。巫蠱不分家，雖然蠱術(shù)在巫神教不是主流，多是女弟子修行，教中男人們很少修蠱，但作為巫神教長老，白發(fā)老人對蠱術(shù)的了解并不算少，知道連心蠱意味著什么。
白發(fā)老人心中一驚，沒想到謝周和花小妖的關(guān)系竟到了這一步。
“也好�！�
白發(fā)老人說著，隨即起身，掀起前襟，對著花小妖躬身行禮：“屬下申文通，見過圣女�！�
聽到這個稱呼，花小妖愣了一下。
半年前她去到黑市時短暫借用過大羅教圣女的身份，沒想到這時真有人會把她當作圣女。
花小妖搖了搖頭，說道：“巫神教都已經(jīng)沒了，哪有什么圣女�！�
喚作申文通的白發(fā)老人直起身來，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是的啊，巫神教都已經(jīng)沒了，自然沒有什么圣女不圣女。
只是如果化玄沒有墮入魔道，巫神教仍在，花小妖自然是他們的圣女。
這一拜，全當短暫的懷念罷了。
“你就不再確認一下我的身份？”花小妖看著老人問道。
申老微微搖頭，緩聲說道：“能喚醒教主留下的陣法，不會有其他人�！�
巫神教舊址燃燒的那些鬼火，是化玄在死前所留，能夠百年不滅。
同時，鬼火以化玄的血為引，能夠與鬼火呼應(yīng)上的，有且只有化玄的直系親屬。
花小妖還提到了連心蠱，那是只有巫神座下女子才有資格有能力養(yǎng)的蠱。
此外，他還看得出來，花小妖所修行的功法，乃是劉氏一族的天人神術(shù)。
這些加起來，足夠他確認花小妖的身份，不會有任何誤差。
“只是我沒有想到，等來的人會是你們�！鄙昀嫌行└锌卣f道。
殺手榜第九。
花小妖。
平康坊中最頂級的幾個殺手之一。
竟然會是他們巫神教的女兒。
更別提陪在花小妖身邊的人，是如今名傳四海的青山新晉掌門謝周。
花小妖沒有與老人敘舊的意思，又不是什么熟人，直接說道：“我來找他留下的那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