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與不喜歡，從來都是一個極具個人向的問題。謝周比較喜歡金陵的雨花茶和各類糕點(diǎn)，花小妖不喜歡，燕清辭很喜歡，元宵則是非常喜歡。
而姜御從小到大，都不喜歡甜食。
“你以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姜御對她說道。
謝蕓看著他說道：“那你還記得當(dāng)時你是怎么回答的嗎？”
姜御嗯了一聲。
他當(dāng)然記得。
但此時的他卻說不出來。
因?yàn)楫?dāng)時他的原話是，雖然我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我喜歡你。
如果你喜歡它們，那我也可以試著去喜歡。
……
……
姜御在世間各地都擁有許多像顏似卿那般狂熱的崇拜者，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覺得像姜御這樣的世外高人、傳奇劍仙就該是孑然一身，世間沒有女子能站在他的身邊，沒有女子配站在他的身邊。
其實(shí)不然，修行不會斷絕人倫，玄門也不講究斷情絕愛。
況且男女之情當(dāng)屬自然之理，若往高處深究，更有陰陽道分屬。
道義中道尊佛祖在得道前，同樣歷經(jīng)情劫，還演化為最為難過美人關(guān)的說法。
姜御亦不例外。
他心底也住著一個女子。
包括謝周在內(nèi)，很多人都懷疑這件事，只不過都沒有證據(jù)。
現(xiàn)在謝周猜到了。
原來那個女子名叫謝蕓。
謝家上一代的長女。
謝家前代家主謝桓的長姊。
王家前代家主王繇的正妻。
黑衣樓之主王侯的生母。
皇帝親自冊封的一品誥命國夫人。
她曾是他拒絕所有女子的理由，是呂墨蘭等人想要成為的對象。
從來沒有人知道姜御和謝蕓的故事，李大總管對此毫不知情。
就連手眼通天的天機(jī)閣，在他和她的記載中都沒有交集的部分。
之所以無人知曉，是因?yàn)檫@個故事非常簡單。
簡單到只需要短短幾十個字就足夠說得清楚。
一個北地劍客。
一個江南女子。
偶然于長安相遇。
于是。
一見鐘情。
謝蕓看著姜御，替他斟茶，問道：“我們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三十二年前。
長安城外。
仙游宮。
你在那避暑。
我去那見客。
姜御在心里默默想著，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謝蕓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因?yàn)樗浪浀�，就像她也記得�?br>
相遇，然后相識。
然后瞞著所有人相知。
他們幾乎私定終身。
她是貴族之女。
他是青山高徒。
完全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
問題在于，當(dāng)年那個讓姜御動心的少女已經(jīng)許了人家。
與她定親的那個人名叫王繇，是赫赫有名的藏劍門徒，更是王家長子。
姜御不知道這些，謝蕓出于各種顧慮，最初時沒有和他說過這些。
就在謝蕓終于下定決心的時候，姜御卻沒給她這個機(jī)會，回了青山。
過去這么些年，謝蕓終于問出那個問題：“你當(dāng)年為何不告而別？”
“我告了別�！苯f道：“我告訴你等我破境之后，會求師父提親。”
謝蕓說道：“我不認(rèn)為這是告別�！�
姜御沉默了會兒，說道：“所以這就是我們沒能在一起的理由�！�
謝蕓看著他，說道：“你為什么就不肯承認(rèn)呢？高居云端的青山掌門，舉世矚目的大劍仙，原來卻也是個膽小鬼。”
鮮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更沒有人敢當(dāng)面嘲諷于他，謝蕓或許是唯一個了。
姜御沒有反駁，繼續(xù)沉默。
故事很短。
七天相知。
一朝分別。
兩年等候。
謝蕓沒能等來姜御的到來，秘密送過去的信都沒能等到回復(fù)，只等來了真人算出來的大喜之日。
甚至于幫忙算日子的那個人，正是當(dāng)時的青山掌門，姜御的師父廣萊真人。
等到姜御破境出關(guān)，知道了這個萬眾矚目的婚姻之后，沉寂了很久。
更沒有人知道，王繇和謝蕓大喜之日，姜御也去了現(xiàn)場。
他問謝蕓，你喜歡他嗎？
謝蕓回答，自幼相識，雖交集不多，但知道王繇確實(shí)是少有的君子。
姜御看著那一襲華貴婚服，沉默許久問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謝蕓沒有接話，看著他的眼睛許久，然后低下頭，蓋上了紅蓋頭。
“很多年前，我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沒有回答。”謝蕓說道。
誰都知道當(dāng)年王謝擁有著多么大的影響，幾乎能與皇權(quán)抗禮。
如果逃婚，后果難以想象。
但謝蕓拒絕的理由卻不是這個。
如果姜御當(dāng)時問的不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而是我?guī)阕摺?br>
那么，她或許真就隨他走了。
哪管什么后果滔天。
姜御的詢問給了她理智，然后理智讓她選擇了拒絕。
反過來同樣如此。
謝蕓的低頭讓姜御恢復(fù)了理智，然后理智讓他選擇了離開。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后續(xù)的故事其實(shí)沒有太多遺憾。
更沒有那些市井演義中常見的糾纏和難舍難分。
王繇確實(shí)是個君子，多年來待她極好，和她相敬如賓，和諧美滿。
謝蕓沒有糾結(jié)于年少時的情動。
姜御也沒有沉溺太久，很快就走了出來，一如既往的修行、游歷。
唯一遺憾的是，這么多年來，他再沒能遇到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呂墨蘭和那些人都很優(yōu)秀，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又能怎么辦？
只不過就連姜御自己都無法確定，后來他殺伐如此之狠，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再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
王謝敗落。
王繇身死。
姜御接受了她的求援，化身無影，從那場大火中救出了許多王謝族人。
于是謝三順、王丘南、王侯幾人都知道了這一小段故事。
不該有遺憾，只是感慨。
多年來，他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經(jīng)常有書信來往，卻從不見面。
姜御笑了笑，說道：“現(xiàn)在說這些哪還有什么意義，我只是來找你道個別�！�
謝蕓捧著茶杯，呆呆地看著杯里晃悠的波紋，說道：“我從沒想過你會先我而去�！�
“這世上有許多的想不到�！苯粗f道。
謝蕓說道：“正月里我給你寫信，讓你過來這邊，你為什么不來？”
姜御說道：“那時諸事纏身，雖然有弟子打理，但我也不方面離山。”
謝蕓又說道：“三月我借藥王谷的名義去到青山，你為何不見？”
姜御想了想，說道：“影響不好�！�
聽到這句話，謝蕓看著他，久久不語。
“你不要想太多�！苯粗难劬Γf道：“我不否認(rèn)，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畢竟你是我僅有的幾個遺憾之一，但我的性格，以及這些年的作為其實(shí)與你沒太大關(guān)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如此。”
謝蕓繼續(xù)沉默，有很多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么說，最后輕聲道：“如果我早知道會是這樣，就不該讓元兒和謝周拜你為師。”
她口中的元兒是王侯的本名。
姜御說道：“首先得說清楚，王元雖然是你介紹，但謝周可不是�！�
謝蕓愣了下：“難道不是我給你寫信？”
姜御微笑搖頭，說道：“不是�！�
“那是誰？”謝蕓問道：“順爺嗎？”
姜御靜靜地看著她，說道：“難道你忘了，當(dāng)年我是如何拜師？”
謝蕓不會忘，他對她說過的，她也聽別人提起過好些次。
廣萊真人某天修行時，忽然心有所感，于是循著感覺指引，找到了襁褓中的姜御。
隨即收歸門下。
難道謝周也是這樣嗎？
聽到她的疑問，姜御說道：“要比那更早，甚至于謝周尚未出生。”
謝蕓更加不能理解，心想姜御不是不修命術(shù)的嗎，緣何如此？
姜御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等她詢問就解釋道：“當(dāng)時我?guī)煾高�在�！�
廣萊真人當(dāng)年的命術(shù)造詣，幾乎與星君等同，猶在應(yīng)天機(jī)之上。
早年廣萊真人就能通過命術(shù)指引收下姜御，多年后他再次發(fā)現(xiàn)了謝周。
“長安謝府不日會有一子降臨，可為我青山弟子，入你門下�！�
這是廣萊真人對姜御說過的原話。
卻不等姜御去往收徒，廣萊真人經(jīng)過細(xì)算后，又添了一句。
“局勢有變，此子是局中人，收與不收，由你自己判斷�！�
姜御說著這段無人知曉的舊事，笑道：“師父這般說辭，我自是好奇，秘密去了謝府。”
“然后呢？”謝蕓問道。
“只幾句話，我就發(fā)現(xiàn)謝桓很對我的性格�！苯χf道。
謝蕓心想當(dāng)然如此，你那么喜歡儒生，昔日風(fēng)華絕代的儒生謝桓，自然和你相處得來。
于是謝周尚未出生，便已是青山弟子。
謝桓替他安排了合適的身份。
姜御忽然說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謝蕓問道：“什么事？”
姜御說道：“謝淮可在此處？”
謝蕓搖了搖頭，說道：“小淮諸事纏身，忙的厲害，已許久沒回來過了�！�
“你要說的事與小淮有關(guān)？”謝蕓問道。
姜御頷首道：“近日有很多傳言，說謝淮和謝周其實(shí)是雙胞胎�！�
“沒想到都傳到你耳朵中去了�！�
謝蕓笑了笑說道：“坊間什么傳言都有，你我還能不知情？”
“我當(dāng)然知情�！�
姜御說道。
頓了頓。
繼續(xù)說道：“但你們，就不一定知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