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只有謝周一人。
黑市外圍西北方向藏有清宵真人所留的十九處禁制中最薄弱的一處,賀漩帶著地圖前往,如果真被她找到了禁制所在,那么謝周和徐老的計劃將會受到極大影響。
秦茂只身前往追蹤,尚未返回報信,賀漩的氣息忽然爆發(fā),幾乎可以肯定是發(fā)生了某些意外。作為秦茂的兄長,秦震義不容辭。
禁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謝周本打算一同過去,出門的同時卻察覺到趙公明和關(guān)千云戰(zhàn)斗的波動從北部傳來,立刻往這邊趕來。
謝周珍惜每一息每一刻的時間,體內(nèi)的真氣趨于最頂峰的狀態(tài)。
他施展著速度最快的劍術(shù),腳踏七星,幾乎縮地成寸,把自己變成了一道閃電。
白劍在前,白色的閃電割破夜空,從眾多建筑的上空飛掠,飄然飛逝。
轉(zhuǎn)瞬之間,他就來到了北六巷的范圍,沖進了那間小院。
人仍在空中,白劍已經(jīng)脫手,如同白龍般襲向趙公明的面門。
趙公明雙手合十,掌心發(fā)力!
砰的一聲,白劍被他夾在掌間。
然而劍刃卻沒有因此停滯,巨大的力量繼續(xù)向前,趙公明發(fā)出一聲厲嘯,雙掌瞬間向左側(cè)撥動,同時腦袋向右側(cè)偏轉(zhuǎn)。
那道白光從他的掌間掙脫,帶起一串鮮紅的血珠,在他的左臉上留下一道傷痕。
只差不足一掌的距離,白劍就能貫穿他的腦袋。
那樣一來,即便是他,即便他是趙公明,即便他將化血術(shù)修煉到十二層獲得了舉世無敵的自愈能力,也必然要死了。
他差點就死了。
這是不知多少年里,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原因是他低估了謝周這一劍的威能,試圖去空手入白刃。
趙公明嗜血的眼神中閃過憤怒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看著謝周說道:“你果然還是來了,看來你和他一樣愚蠢!
謝周沒有與他對話的興趣,速度過快使得風如寒刀一般擊打在他的臉上,發(fā)帶就那么斷了,黑發(fā)披散下來,鼓著風狂舞,夜色中漆黑的雙眼燃燒著沸騰的火焰。
謝周看到了關(guān)千云渾身是血,看到他渾身骨頭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看到他經(jīng)脈斷掉大半,看到他幾乎斷絕了呼吸。
這樣的傷勢,就算有丹長老親手煉制的續(xù)命丹,就算藥王孫慈在旁,鬼醫(yī)再生,謝凌霜、葛桂等世間最頂級的醫(yī)師齊至,都已經(jīng)無法救下他的性命了。
換句話說,雖然關(guān)千云憑借意志還吊著最后一口氣,但他已經(jīng)死了。
謝周還看到元宵。
他看到元宵被丟在房間的角落,蜷縮著身子,精神上收到了極其嚴重的創(chuàng)傷。
這片黑暗中對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這里。
記憶以來,謝周從來沒有像今天感受過這種真真切切幾乎令他窒息的憤怒,趙公明的聲音像是刀子般扎在他的心上。
然而憤怒于事無補,很多時候反而會沖昏理智起到相反的效果,看著獨自站著的趙公明,聽著趙公明嘲諷的聲音,謝周緊緊地握著白劍,眼中的寒火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絕對的令人心悸的平靜,宛若深淵。
嗖嗖嗖——
數(shù)道利刃破空的聲音響起。
無數(shù)道劍意縈繞在他的身邊,無數(shù)道利劍安靜地懸停在他的身側(cè)。
劍意是真實的劍意,哪怕不是劍修,都能感受到那恐怖令人敬畏的氣息。
利劍卻不是真的劍,是腳下破碎的青石,是斷裂的磚瓦白木,在劍意的加持下,它們變得比那些真實的劍更加鋒銳。
以謝周為中心,方圓十丈,萬物皆劍。
“這便是傳說中的劍域雛形嗎?早就聽聞你有這種手段,今天見到,果然比那個廢物強出許多!壁w公明冷眼看著謝周說道。
他口中的廢物自然是比謝周年長兩歲還多卻尚不如謝周的關(guān)千云,當然在他看來,無論謝周還是關(guān)千云都是一樣的愚蠢。
謝周沒有接他的話,白劍握得越來越緊,盯著趙公明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相信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趙公明依然在笑著,嘲諷中帶著戲謔的意味,說道:“是嗎?”
謝周沒有說話,舉起了手中的白劍。
劍意暴漲。
可是他的攻擊尚沒有落下,忽然停頓下來,趙公明臉上的笑意更濃。
以他們的聽力,都聽到了街上傳來的踏踏踏的聲音,那是有人在石板路上奔跑。
腳步落在石板上的頻率很快,力道卻不重,所以那人應(yīng)該不會太胖,但他一定很著急,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這邊奔跑,可就算是他最快的速度,依然很慢、很慢。
但無論有多么慢,總有到來的時候。
砰的一聲,破爛的院門被人推開,穿著麻衣的老楊小跑了進來。
老楊是藥鋪隔壁賣肉的老楊,依然是那個腰背佝僂的小老頭。
他的臉上滿是汗水,呼吸急促無比,可以想象先前那刻他跑的有多么急,多么快。
他的身上滿是血水,左邊額頭上有著一塊比拳頭還大的血斑,像是被人用石頭砸了一下。
不對,不是像,那里確實是被人砸了一下,砸他的人是裁縫鋪的胡掌柜。
北十九巷的民眾已經(jīng)走了八成,裁縫鋪的胡掌柜卻不肯離開。
自從妻子死后,他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意義,有人進到鋪子里,他立刻笑臉相迎,似乎一切都沒什么不同,可當客人離開,鋪子里只剩他一人的時候,他便開始看著柜臺邊上的高凳發(fā)呆——他的妻在時,總喜歡坐在那里。
胡掌柜不打算走了,他要留在這里,死在這里,永遠地陪伴他的妻。
但他才不會自殺,不然到了地下,又得被他的妻嘮叨個不停。
清晨時分,胡掌柜看到元宵給老楊送碗筷的場景,看到元宵被人打暈帶走。
胡掌柜頓時激憤不已,元宵和謝周都是他的恩人,為他的妻多續(xù)了半個時辰的命,讓他有機會能完整地道了個別。
胡掌柜沖了過去,抓著老楊的衣領(lǐng)質(zhì)問,問他都做了什么,問他為何要這么做。
老楊不想或者說不敢向他解釋,只是讓胡掌柜放開他,他趕著去接自己的兒子。
胡掌柜用一塊石磚砸在了老楊的腦袋上。
老楊把砍肉的刀嵌入了胡掌柜的脖子里,胡掌柜溫熱的血灑他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