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唇分。
燕清辭輕微喘氣,紅著臉別過頭去,雙手捧著小臉,像是解釋自己并沒有害羞一般,說道:“風(fēng)忽然就停了,有些熱!
謝周看著她的臉,并不在意這句解釋流露出來的緊張意味,就覺得她很可愛。
少女早已不是初見時那個清冷的少女,眼中帶著抹不去的柔光,仿佛一縷絲線悠悠纏纏,纏在心里,再也解不下來。
謝周知道自己逃不脫了,心思悠悠蕩蕩。
無論如何,只為她露出這份笑靨,就值得他去守護(hù)一生。
當(dāng)情感占據(jù)主動,先前那種略顯沉重的氣氛被旖旎取而代之。
他們安靜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不過與那些嚴(yán)肅的安靜不同,這份安靜是很美好、確定的幸福。
他們的肩膀輕輕地靠在一起,心也悄然間連到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燕清辭忽然想起先前出現(xiàn)在藥鋪里的花小妖,輕聲說道:“我在藥鋪等你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姑娘!
謝周問道:“元宵嗎?”
“不是!毖嗲遛o輕輕搖頭,說道:“那是一個個子不高,但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姑娘,尤其是她的眼睛!
她連續(xù)用了三個非常。
因?yàn)榛ㄐ⊙娴暮苊馈?br>
因?yàn)榛ㄐ⊙请p桃花眼,笑起來像月牙一樣下彎,給人一種似醉非醉朦朧感的桃花眼。
燕清辭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姑娘,單論相貌,連她都有些自愧不如。
“如果我沒有看錯,她也是今天早上和青面鬼一起幫你的那個人!
燕清辭輕聲說道。
有些問題她還是要問出來,不然心里總是會有輕微的不舒服。
何況在他面前,她有什么就說什么啊,才不會有那么多的小心思。
謝周頓時就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花小妖,他在返回藥鋪的路上也確實(shí)遇到了花小妖,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花小妖竟然還去了無名藥鋪,和燕清辭見了面,卻是不知她們都說了什么?
想到這些,謝周的情緒有些復(fù)雜,說道:“你應(yīng)該聽過她的名字,她叫花小妖!
燕清辭怔了怔,說道:“殺手榜上的那位?”
謝周“嗯”了一聲說道:“就是她了!
燕清辭眼中露出驚奇的神色,捏起塊糕點(diǎn)咬了一口,聲音糯糯地說道:“兩年前就聽阿爹說過,花小妖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本以為是那種殺人不眨眼、心腸狠辣的蛇蝎美人,今天見到了才知道傳聞不能輕信!
謝周問道:“那你覺得如何?”
燕清辭想了想,沒接話。
其實(shí)她覺得花小妖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不是立場問題,她們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可惜沒有如果。
而且花小妖似乎和她一樣……燕清辭抬起頭來,望向謝周,認(rèn)真說道:“她喜歡你!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燕清辭在藥鋪里看到花小妖的第一眼就確認(rèn)了這個事實(shí)。
花小妖為什么要幫謝周?
花小妖為什么要去藥鋪?
花小妖為什么會關(guān)心藥鋪的擺設(shè),會好奇桌上的字帖?
那是因?yàn)樗退粯,她們都喜歡他啊。
盡管在她們簡短的對話中,沒有提關(guān)于謝周的任何事,但燕清辭就是知道。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就算嘴巴不說,眼睛也騙不了人。
“哪有。”謝周尷尬了笑了兩聲,完全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想到當(dāng)初在長安時,張季舟問他是不是喜歡花小妖,他當(dāng)時只回了一句老先生說笑。
不過在第二天,張季舟就偷偷告訴他,雖然他不喜歡花小妖,但花小妖卻喜歡他,謝周當(dāng)時還是回了一句老先生說笑。
然而,他只是沒怎么經(jīng)歷過情事,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木頭。
在情感方面,自幼道心通明的他甚至比情場放蕩的關(guān)千云更加細(xì)膩。
他哪里會察覺不到花小妖對他那些許不一樣的情感?
當(dāng)初給她梳頭時,他在她背后,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耳根泛紅。
當(dāng)他把她背到背上時,能清晰地感覺到少女身體的僵硬和緊張。
還有她說話時的語氣,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神態(tài),足夠說明所有。
謝周其實(shí)都明白,也因此愈發(fā)不明白,花小妖不是要?dú)⑺麊幔?br>
怎么一段時間過去,殺意忽然成了善意,中間的改變莫名其妙。
這是謝周不知道花小妖跟在他身后,觀察了他很長時間的原因。
對花小妖而言,那一段時間的觀察是伏筆,之后謝周的出手相救便是畫龍點(diǎn)睛。
畢竟,哪個少女心里沒有藏著一個英雄夢?
那時長安暮至,謝周推開木門,夕陽的光輝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又落在她的身上,他給她拿藥,他為她梳頭,他背著她去看醫(yī)生。雖然他梳的頭發(fā)很糟糕,但他的背真的很溫暖,她趴在他的背上,什么內(nèi)廷司,什么李大總管,她都不覺得怕了……這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英雄嗎?
謝周暗暗嘆了口氣。
他對此也沒什么辦法啊。
當(dāng)時那兩句老先生說笑,便是通過張季舟給出了最明確的回絕。
之后便只能平靜著躲避。
況且晨間花小妖剛剛幫了他,他還是要表達(dá)謝意,難道能說我不需要你幫?
“她就算喜歡你也沒關(guān)系的。”
燕清辭輕聲說道,就像在長安城內(nèi),她也有柴曉棠等好幾個火熱的追求者。
那又如何?
她才不會給他們機(jī)會。
她心里只有謝周一個啊。
而她心底的謝周,而她眼前的謝周,無疑是優(yōu)秀的、完美的,那么喜歡他的人當(dāng)然也會有很多,也該有很多,這很正常。燕清辭不會為此生氣,她靠在謝周的肩膀上,心想無論心底還是眼前,都是她的謝周。
想到這里,她又覺得有些臉熱,自己何時變成這樣一個占有欲強(qiáng)的人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可來來回回,好像還是這些情感的話題,笑著說道:“元宵好像也很喜歡你誒!
提到元宵,謝周就放松多了,因?yàn)樗驮娴暮苁,熟到不能再熟,?yán)格來說,他和元宵相處的時間甚至比和燕清辭一起的時間更久,笑了笑道:“小小年紀(jì),懂什么喜歡!
燕清辭想了想說道:“可是咱們好像也比她大不了幾歲。”
謝周啞然,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不過元宵在他眼里卻只是個小姑娘而已。
他真正喜歡過的姑娘也只有一個啊,很巧,現(xiàn)在她就坐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里,謝周心底那些愁緒徹底散去,看著她笑了起來。
“笑什么?”燕清辭問道。
謝周不說話,依然笑看著她。
燕清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視線微垂,眼睫微顫。
忽然,她用手輕輕掩唇,打了個嗝,帶著淡淡的花香氣。
“好像吃多了!毖嗲遛o微有些窘地解釋道,往身旁望去,才發(fā)現(xiàn)那兩個盒子里的糕點(diǎn)竟然就只剩下最后一塊了。
她頓時更加不好意思,看著謝周投過來的帶著些戲謔的熱烈眼神,白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塊糕點(diǎn)遞到他面前,帶著花香和甜味的聲音細(xì)如蚊訥:“你要不要吃?”
謝周微微搖頭,看著她羞赧的模樣,認(rèn)真說道:“你真好看!
燕清辭把糕點(diǎn)盒子放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望著他小聲問道:“那你說,是我好看,還是花小妖好看?”
如果關(guān)千云在這,必然會大感不可思議,繼而再發(fā)出感慨。
原來所有的姑娘家,原來就連冰雪聰明、清冷如月、脫塵似仙的師妹,在這種時刻也會變得小家子氣,問出一些類似于我和你媽一起掉水里的愚蠢問題。
我和花小妖誰更好看?這問題真是夠他笑十年。
好在關(guān)千云不在。
謝周不會笑,他同樣沉浸在類似的情緒里,誠實(shí)且誠懇說道:“都很好看,不過我最喜歡你的好看!
燕清辭聽出他說的是真心話,于是很開心。
“今晚的月亮好圓!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可今天是十七了啊!
“那十六的月亮十七圓?”
“還有這種說法嗎?”
“應(yīng)該有的吧……”
“你會看星象嗎?”
“會一點(diǎn),觀星便是觀命,星象屬于命術(shù)的一種,星君在這方面可能更擅長一些!
“你還學(xué)過命術(shù)的啊。”
“小時候背過幾本書,不過青山的命術(shù)傳承不多,就那么幾本書而已。而且?guī)煾覆恍廾g(shù),師伯不修命術(shù),沒人教我,我就是自己摸索修習(xí)過一部分,大概算得上……入門?”
……
……
處在熱戀中,眼中只剩下彼此的男女之間,他們的對話總會顯得無聊,因?yàn)樗麄兡馨岩痪湓捴貜?fù)說上十遍百遍也不會覺得煩,能看著星星看著月亮看一晚上也不覺得累。
在他們身上,時間會變得格外倉促,流逝的速度快數(shù)倍不止。
不過對于那些孤獨(dú)的人而言,時間就會變得緩慢和煎熬。
謝周不知道,燕清辭不知道,花小妖不知道,元宵更不會知道。
就在藥鋪外面,五十步外的斜對街,那棵熄滅的燈柱下方還站著另一個姑娘。
靛青色的寬松衣袍遮住了少女的美好身姿,垂落的幃帽遮住她溫柔恬靜的絕世容顏。
她同樣很美,就算與花小妖和燕清辭相比也不遑多讓,處于同等級別的美。
她姓柳。
她有一個很溫柔很動人的名字。
她叫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