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謝周看到花小妖最多的情緒是驚訝,看到柳心月最多的是擔心,那么當他看到燕清辭,最多的則是欣喜。
燕清辭也在看著謝周,眼眸里的笑意越來越濃,直到開出了一朵花。
花小妖先前下意識地模仿起燕清辭的表達方式,但其實她忽略了一點。
那便是在謝周面前,燕清辭不再是那座淡漠冰冷的雪山,也會變得溫暖熱情。
就像月亮在有霧的夜晚或許朦朧難以觸碰,但當群星璀璨時,月亮也會體恤流螢。
恰好,謝周便是她的群星璀璨。
“你怎么……也跟著一起過來了?”謝周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他是真的感到奇怪。
凌晨戰(zhàn)斗落幕后,他急匆匆地找葛桂索要白霧丹,便是想讓趙連秋和小曲等人幫忙把白霧丹帶給燕清辭。
謝周從來沒想過,燕清辭也會跟著一起過來。
畢竟他很清楚燕白發(fā)的性子,這位不良人首座將唯一的女兒保護得極好,從小到大都沒讓她執(zhí)行過危險任務,也從來不讓她接觸那些危險的事情,怎么這次就同意她跟著一起來到黑市了呢?
燕清辭知道他在想什么,輕聲回道:“有趙爺爺在,不會有危險的!
這話倒是不假,有趙連秋領隊,小曲等人隨行,只要不故意挑釁,這世間各處都大可去得。畢竟不良人的威名擺在那里,就算鄒若海這種邪道霸主,除非必要也不會去主動招惹不良人。
“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沒想到燕伯伯會同意你來。”謝周說道。
燕清辭猶豫了下,欲言又止。
謝周看出了她的顧慮,笑著說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
……
“其實過完年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來這邊了。”燕清辭說道。
“聽誰說的?”謝周有些詫異,徐老等人來得很快,他也走得很急,離開得毫無痕跡,便是青山同門的長老們都是過了好幾天才知道此事,天機閣和觀星樓知道得要更晚一些,內(nèi)廷司更是過了半個多月才收到相關情報。
“方師兄怕我擔心,讓人給我送了一封信!毖嗲遛o說道。
“師兄啊……”謝周恍然。
“嗯----”燕清辭拖起尾腔,說道:“那你呢,你怎么就不知道給我寫封信?”
謝周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但還是認真解釋道:“倒不是忘了,當初離開時想過給你送個信,但想到是來黑市,前路未定,我自己心里也沒底,想告訴你一聲,又怕你擔心。”
燕清辭沉默片刻,小聲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知道你在哪,我會更加擔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睫毛輕眨,視線微低,看著腳下的石板路,兩頰略有紅暈。
盡管她和謝周一起走過很長的路,見過很多的風景,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說出這種話,幾乎無異于直接表露心跡。
謝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心底一軟,繼而忽然想起關千云對他的那些教導,猶豫片刻,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少女如若無骨的小手,輕聲說道:“下次不會了,無論我去哪,都會提前跟你說明!
燕清辭滿臉緋紅,沒有掙扎,反而走近了一些,與他十指交握:“這算是承諾嗎?”
謝周感受著手上柔軟滑膩的觸感,笑著說道:“當然!
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出北十九巷,街巷很冷清,世界無比黑暗,他們慢慢地走在孤寂的街頭,眼中卻能清晰地看到彼此。
“其實……阿爹肯讓我過來,也是因為他想讓我對你解釋清楚!毖嗲遛o忽然說道。
謝周說道:“解釋什么?”
燕清辭說道:“臘月底的事情。”
那天真的發(fā)生了很多事。
一切都要從張季舟的流放說起,星君信徒們在平康坊發(fā)布任務,請了數(shù)十個殺手。謝周先是協(xié)同小曲等殺死了這些試圖謀害鬼醫(yī)的殺手,隨后又見到了樓東震,知道了那個新銳勢力長冥是由孟氏主導。
再然后,烏朋身邊那個名叫姚浩能的藥童忽然入魔,手持一把黑色魔刀攻向謝周。
而就在謝周被姚浩能牽扯的同時,偽裝成乞丐的衛(wèi)逵忽然暴起殺死了鬼醫(yī),又被燕白發(fā)隔空一槍鎮(zhèn)殺,再然后是內(nèi)廷司問罪、王侯和王氏劍順勢現(xiàn)身,王丘南找上趙連秋決斗,蔡讓、馬總管、謝三順,無數(shù)人粉墨登場。
這期間還伴隨著秦績等人去往青山攔截,星君和姜御的決斗,謝游等人突襲皇城,火燒內(nèi)廷司案牘庫……那天發(fā)生的每一件事單拎出來都是足以震驚長安的大事。
“當初姚浩能突然入魔,是因為受到了星君的控制!毖嗲遛o說道。
“能猜到。”謝周微微頷首,一個少年忽然爆發(fā)出遠超自身百倍千倍的力量,放眼長安估計也只有星君有這等離奇古怪的手段,讓他感到不理解的是,星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意識。星君的意識能夠長時間離體而不會消散,甚至能通過這種方法直接操縱他人的身體!毖嗲遛o給出解答,說道:“按照阿爹的說法,此法的局限很大,星君應該只能操縱普通人和那些境界低微的修行者!
謝周神情微凜,忽然想到了那個本以為只處于演義中的武學——奪舍。
通過神識離體直接操縱別人的身體,這與奪舍有什么區(qū)別?
“即便只能操縱普通人和境界低微的修行者,也彌足恐怖了。”
謝周說著,忽然想到另一件事,說道:“你說皇帝陛下會不會……?”
畢竟五年前皇帝和星君相交的時候,皇帝也只是個境界低微的修行者。
燕清辭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搖頭,說道:“你想多了!
“難道就沒有這個可能?”謝周問道。
燕清辭說道:“不要小看皇帝陛下,他絕不是任誰操縱的傀儡!
“哪怕是星君?”謝周挑眉道。
燕清辭說道:“哪怕是星君!
她看著謝周的眼睛,心里有句話沒有說出口,皇帝陛下年輕時,朝中文武百官無不俯首拜服,即使冠絕當世的王謝兩家都在皇帝的手腕面前折戟。這樣的人物,即使敵不過時間流逝,鬢發(fā)斑白,華年已去,但那份手腕和心氣卻不會被時間輕易泯滅,更不會因為一座觀星樓和一個星君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