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若海的拳頭和謝周殺死金城教主的那一劍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快,超越聲音的快。
來不及聽得拳頭破空引發(fā)的音爆聲,裹挾著巨大力量的拳頭已至眼前。
旁觀者中那些境界不足的修行者更是只能看到一道道鮮紅的殘影。
但謝周的感知遠不是金城教主能夠比擬,在鄒若海揮拳的同時就有所感應。
無需任何多余的思考,白劍便迎了上去。
白劍刃薄,破空無聲,在昏暗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劍芒。
與鄒若海的拳頭相比,這一劍顯得非常嬌弱、寂然且潦草。
謝周用的這招叫觀花劍訣,據說是早些年青山某位前輩退隱,成年在山間悠閑度日、養(yǎng)花種草,某日觀花悄無聲息間開放忽有所感創(chuàng)出了這套劍訣,這套劍訣氣勢確實不夠,但勝在精妙華巧,看似纖弱,實則韌性非常。
黑市中劍修稀少,真正看出這一劍精妙之處的人沒有幾個。
眾觀戰(zhàn)者毫不懷疑,若是此劍和鄒若海的拳頭相撞,下場定然凄慘。
就像無論多么美麗的花草,都經不過暴風雨的璀璨。
不過謝周就沒打算和鄒若海硬碰,他的力量和境界都和鄒若海有著彌足的差距,唯一能和鄒若海相提并論的只有速度。
謝周也只能依靠速度。
這一劍取的便是軌跡精巧,避開鄒若海的重拳,最終的落點是鄒若海的右肩。
然而鄒若海的拳頭哪里是這般容易避過,在謝周做出反應的同時偏移。
謝周對此并不意外,毫不猶豫地舍了觀花劍不用,閃電般地回劍于身前。
白劍劍芒璀璨,同時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金光。這是守劍式和金光咒的結合,亦是劍法與術法在戰(zhàn)斗過程中的結合,放眼青山本代弟子中,也只有自幼被姜御用全才方式教導的謝周才能使用的這般完美,可以說毫無瑕疵。
就在下一刻,多寶樓前的夜空里爆發(fā)出今天不知第幾聲轟隆的巨響!
鄒若海拳頭巨大的力量在白劍上炸開,直接將地面震得下沉尺許,一個由煙塵和碎石形成的半圓形氣罩出現在二人頭頂,旋即炸開,恐怖的氣浪向四周釋放開來。
狂風呼嘯,無數碎石打在多寶樓的陣法上,在陣法周圍形成了一條碎石堆。
些許境界不足的修行者哪怕已經站到百丈開外,依然被波及,掀翻在地。他們有的起身后退到更遠,有的來不及起身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敵人偷襲,戲劇而又現實地被剝奪了生命,也被搶走了身上所有值錢的物品。
在氣浪擴散的煙霧中,隱約能看到謝周的身影高速后掠,然后重重地砸在五十丈外的廢墟里,地面上被砸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謝周半跪在溝壑的盡頭,臉色蒼白,嘴角溢血,受了不輕的傷。
“怎么會?”
謝周略感詫異。
他屬實沒有想到,斷去右手換成鐵拳的鄒若海,不僅沒有變弱,反而更上一層!
不僅是戰(zhàn)力的提升,就連境界都做出了超越!
盡管超越的幅度很小,但對鄒若海這等層次的強者來說,任何提升都彌足珍貴!
下一刻謝周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因為鄒若海恰好站在金城教主尸體的邊緣,他左手虛張,金城教主的尸體落在他的手中。
在眾人駭然的注視和驚呼聲中,金城教主的尸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枯蔫,直到血氣盡失,僅剩一層枯皮包裹在骸骨上,就仿佛一個被暴曬在沙漠里的干尸。
人人皆知七色天的秘術是凝血大法。
但人人也皆知,凝血大法不具備直接將人體的血肉精華盡數吸收、變?yōu)楦墒哪芰Γ?br>
這種天理難容的令人窒息的恐怖能力只在一種功法中有所體現。
這種功法叫化血術,源于域外七圣教、曾經禍亂天下的頂級邪術。
“七色天什么時候有了化血術的傳承!”
“原來鄒若海秘密修行了化血術!”
“教主竟然還會化血術嗎?”
看到這一幕的修行者們一片嘩然,多是震驚,但也有部分人感到憤怒。
這種憤怒源自于歷史。
那段化血術泛濫,各地修行界都被搞得烏煙瘴氣、死傷無數的歷史。
相比于七色天的凝血大法,大羅教的不死心訣,化血術的危害要高出不止一籌,更加可怕,更加傷天害理,修行化血術的人也必然是所有修行門派的公敵。
當然,“公敵”二字只是名義上如此。
事實上,許多邪道散修都熱衷于尋求化血術的傳承,還有修行者為此深入域外。
原因很簡單,化血術非常強,比凝血大法和不死心訣這等強大的秘術更強。
為了力量的提升,權勢地位金錢的獲取,總有人能不惜一切代價,拋卻所有底線。
鄒若海隨手把金城教主的干尸扔到一邊,衣袍輕揮,溝壑中幾滴謝周墜落的血被他從塵埃和廢墟中剝離,在他的指尖旋轉,旋即被他吞入腹中,微瞇著眼,長舒一口氣,露出享受的表情,頗為感慨地說道:“不愧是化血術,便是這等隱藏極深的能量都能夠剝離,果然比凝血大法強出了不止一個等級!
謝周從溝壑中站起身來,防備著鄒若海再次襲擊,看著迷醉于通過化血術獲取力量的鄒若海,生出了和關千云同樣的想法。
鄒若海修行不久的化血術,很有可能是趙公明給予,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可能。
可是趙公明為何會把化血術給予鄒若海?他和這位七色天教主究竟達成了什么樣的合作?
很多事情暫時都無法確定。
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謝周白劍破空而出,迎向鄒若海再次揮來的巨拳。
“金城年老體衰,就連血肉中都透出一股腐朽之味兒,相比之下,你的血就要美味得多了!编u若海一邊發(fā)動進攻,一邊看著謝周貪婪地說道:“雖說你的境界還不夠高,血肉中的能量倒是出奇的精純,嘖嘖,倘若能吞了你,想必不會比白霧丹的功效更差!
謝周自不會被他的言語擾亂心智,白劍筆直清晰的劍痕和鐵拳在半空中再次碰撞。
轟隆隆的響聲在二人交戰(zhàn)的中心傳開,就好像暴風雨前的雷鳴不止。
短短片刻,兩人就對攻了十余記,直到鄒若海一記重拳砸下,雙方再次分開。
謝周重新落回那道溝壑里,衣服上出現了數個破口,唇角溢血,傷勢更重。
鄒若海身上只有一道傷口,在他左側的臉頰,鬢角的長發(fā)隨風落下,竟是斷成了兩截。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謝周竟然有著和鄒若海對拼的資格。
這是誰都能看到的事情,也是誰都無法相信的事情。
一個一品中期的劍修,居然能和一品后期的鄒若海在正面的戰(zhàn)斗中斡旋!
沒有任何多余的手段,只憑自身的劍道修為就和鄒若海拼了十幾招!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事情。
尤其是對那些七色天的教徒們來說,一個個都睜大嘴巴,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他們曾親眼見過教內一品中期的長老被教主在十招內鎮(zhèn)壓格殺,眼前這個黑衣男子同樣是一品中期,他憑什么能和教主戰(zhàn)斗?
“金城教主死的不冤。”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但其實只有極少數的人看得明白,更準確地說,注意這場戰(zhàn)斗的人中只有三個人看得明白,趙公明、諸葛賢身后的老護衛(wèi)、以及那位從蜀郡而來二人組中的師兄。
謝周不是鄒若海的對手,至少就目前而言,他和鄒若海還有著極大的差距。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看似“平手”的戰(zhàn)斗,是因為謝周的劍太快,太過刁鉆。
更因為鄒若海自身。
鄒若海還不習慣右臂帶著的鐵拳,也不曾適應右手的缺失。
所以他每次出拳,右手都會比左手要慢,連帶著右半邊軀體都會慢上一個節(jié)拍。
在場九成的修行者都看不出這一縷“慢”,更看不出鄒若海左拳和右拳有什么區(qū)別。
但在真正的強者眼中,以及感知力堪稱恐怖的謝周眼中,這縷“慢”就非常明顯。
羅護法同樣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能在鄒若海和姚姬等人的圍攻中支撐如此之久。
所以在先前的對拼中,謝周始終游離在鄒若海的右側,每一劍的目標都是鄒若海的右肩、右臂和右部后背,每一記對拼也都是和鄒若海的右拳,而避過鄒若海的左拳。
這同樣很難,除非是劍修、或者其他速度不低于謝周的修行者,否則絕無可能。
鄒若海深吸一口氣,看著謝周,壓抑住心中的惱火說道:“真是個惹人厭的蒼蠅!”
話音落處,他忽然向某處斜望了一眼,左拳再次朝謝周轟來。
謝周舉劍相迎。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場間,想知道這個黑衣人能否實現越階而勝的奇跡。
可就在這時,一個讓誰都沒有想到的情況發(fā)生了。
人群中有人向謝周發(fā)起了偷襲。
那是一道身披灰衣、極為黯淡、幾乎溶于夜色的身影。
只見他穿破人群,手持一把相貌古怪的劍朝謝周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