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道，那是什么東西？”何人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疑惑問道。
“遠(yuǎn)古時期就存在的某種強(qiáng)大霸道的修行功法�！彼就叫胁哂挠牡卣f道。
謝周的說法更是簡單，只用四個字描述道：“窺天之術(shù)�！�
何為窺天？自然是超越品級，超脫領(lǐng)域，直通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何人聽懂了，于是愈發(fā)不懂，說道：“哪個門派有這種神術(shù)？”
何人不擅修行，不過早年也向往過修行一道，由于何家家學(xué)淵源，藏書甚多，老宅閣樓里還有許多用金錢珍寶從各個門派交換得來的三千武學(xué)，因而盡管何人沒練過這些武學(xué)心法，但對于修行相關(guān)的了解卻非常深厚。
據(jù)他所知，世間沒有哪一種武學(xué)能夠直通仙人境界，那些威名赫赫的武學(xué)，比如道門的太玄經(jīng)和金光咒，佛門的易筋經(jīng)，儒門的浩然氣，司徒行策所修的七情七劍術(shù)，還有對修煉者要求極高的心劍術(shù)等，都止步在領(lǐng)域境。
至于那些邪教武學(xué)，七色天的凝血大法，大羅教的不死心訣……此類更是相差甚遠(yuǎn)。
就事實而言，邪道千年里一共誕生過三個領(lǐng)域大能，都是依靠化血術(shù)，可以說化血術(shù)是邪道里唯一能跨越領(lǐng)域的武學(xué)。
司徒行策說道：“青山、少林、圣賢城、不良人、皇家、龍虎山之類，基本上只要是傳承悠久的大派，都有香火道的傳承�！�
何人不解道：“那為何沒人修煉？”
謝周說道：“因為它是禁術(shù)，與通天禁同一等級的禁術(shù)�！�
“通天禁又是什么東西？”何人順勢問道，竟生出一種孤陋寡聞的感覺。
“也是一種窺天之術(shù)，修行起來極其困難，稍有不慎便會迷失�！敝x周說道。
司徒行策接過話茬，說道：“準(zhǔn)確地說，不是稍有不慎就會迷失，而是就算你一萬個小心一萬個謹(jǐn)慎，照樣會迷失。我看過通天禁的原本，那玩意兒起步就要求將意念盡數(shù)離體，感悟天道……什么狗屁的第一禁術(shù)，倒不如說是讓人送死的邪術(shù)，根本就不是給人練的，我嚴(yán)重懷疑創(chuàng)出這功法的老祖宗都沒練過�！�
何人認(rèn)真聽講。
元宵聽得兩眼發(fā)光，心想如果今后再做修行的夢，那就一定要修通天禁。
說完這句話，司徒行策忽然偏頭看了謝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謝周說道：“我說什么？”
“黑衣樓的無上魔神天尊。”
司徒行策悠然開口，隨即嫌棄地說道：“這名字可真夠蠢的�！�
謝周說道：“我哪知道。”
司徒行策呵呵一笑，也不追問。
謝周清咳了兩聲，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像元宵，很想說話。
比如這時候，他就很想說，不，前輩，你錯了，是有人修通天禁的。
同時你也猜對了。
那個人叫法顯，是蘭若寺的和尚，是他的好兄弟，還是如今震懾天下的無上魔神天尊。
當(dāng)日謝周將死，法顯化身的“無上魔神天尊”突然現(xiàn)身，一句輕飄飄的“畫地為牢”，同時攔住了李大總管、蔡讓、玄云子和其余四位紫霞觀的一品道人。
據(jù)玄云子后來描述，此人赫然能調(diào)用規(guī)則之力，用的乃是傳說中的仙人手段。
這句評價直接讓無上魔神天尊名聲大噪，同時也讓黑衣樓之名流傳甚廣。
眾人心照不宣，無上魔神天尊明顯不屬于黑衣樓，而是某位借黑衣樓隱瞞身份的大能。
至于這位大能是誰，如今已有諸多猜測。
與青山交好的龍虎山張?zhí)鞄�、恰好不在青城的掌教真人穆長生、代表圣賢城回京述職的儒門大師兄孟超然都在猜測的范圍之內(nèi)，問題在于，這些猜測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首先，這個名號，“無上魔神天尊”，屬實有些過于……難以啟齒。
得是多么童心未泯的人，才會給自己起這么一個連外人都覺得羞恥的名號啊？
其次，李大總管、蔡讓、玄云子三人都是一品后期的強(qiáng)者，其余四位紫霞道人也都是一品中期，能調(diào)動規(guī)則，用一句話困住他們七個人的，至少也得是領(lǐng)域境的存在吧？
甚至在司徒行策看來，領(lǐng)域境都做不到，那人明顯動用了某種禁術(shù)。
但其實司徒行策不認(rèn)為這種禁術(shù)是通天禁。
他打心底覺得，通天禁那玩意兒就是個擺設(shè)，根本無法修行，更不可能有人能修行成功。
謝周趕緊轉(zhuǎn)了話題，平靜道：“來，咱們繼續(xù)說香火道�！�
“香火道自古流傳，是僅次于通天禁的超強(qiáng)禁術(shù)，但與通天禁不同，通天禁被列為禁術(shù)是因為修行過于危險和困難，香火道被列為禁術(shù)，是因為這是一種人造神之術(shù)，雖不危險，卻會影響到江山社稷的安穩(wěn)�！敝x周說道。
“為何這么說？”
何人皺了皺眉，心想影響社稷，這說法未免太過夸張。
“人造神的意思是人為的制造神靈和信仰，廣傳經(jīng)義，廣收信徒，修行香火道便是如此，把自己看作神靈，收集信徒們的信仰之力，便是香火道的修行基礎(chǔ)。信徒越多，修行者越強(qiáng)�！边@個說法依然稍顯晦澀。
謝周想了想，用通俗的說法解釋道：“假如廟里的道尊佛祖還活著，就可以憑借世人對他們的信仰修行香火道�！�
司徒行策補充道：“其實許多門派都是由香火道開創(chuàng)，就像昔日辰州的巫神教，巫神于記載中并不存在，而是某位巫術(shù)修行者用香火道輔佐自身修行，遇到瓶頸后，杜撰出巫神之名，傳播教義，廣收門徒，藉此突破�！�
“十九年前那位巫神教主化玄，也曾想過借助香火道，但香火道修行需要長久布局，化玄不想等，轉(zhuǎn)頭選擇了更極端的方法�！�
何人心下了然，原來香火道竟是一種能夠拉幫結(jié)派的神術(shù)，難怪為皇朝不允。
“不過若說是影響江山社稷，還是有些夸張了�！焙稳苏f出自己的看法：“塑造信仰何其艱難，回顧春秋年代，百家爭鳴，各傳教義，反倒促進(jìn)社稷發(fā)展，沒見有多少危害�！�
謝周顯然不同意這個說法，反駁說道：“那是因為出發(fā)點不同，昔日先輩們?yōu)榈氖莻鞑W(xué)術(shù)，拯救萬民，他們可不是為了修行，何況也沒聽過有哪位先輩修行香火道�！�
何人微怔，并不辯駁，笑了笑說道：“倒是我忽略了這點�！�
謝周略作停頓，說道：“此外，后續(xù)香火道的發(fā)展，已經(jīng)變得格外畸形。因為很多香火道的修行者更加極端，他們通常會兼修精神類的武學(xué)，不想著好好提升自身，反而想著怎么去用精神武學(xué)控制他人的靈魂，利用罪惡來繁衍出更多的信仰。除去最初的時代，后續(xù)所有修行香火道的人皆是如此�！�
這便是朝廷禁止香火道的原因。
除非回到數(shù)千年前沒有皇朝，部落為戰(zhàn)的年代，否則香火道永遠(yuǎn)都會被歸為禁術(shù)。
“聽你們這么一說……”
何人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我反倒覺得星君就是在修行香火道。”
謝周不解：“此話怎講？”
何人說道：“據(jù)我所知，紫霞觀言辭舉止，不止一次誘導(dǎo)百姓們?yōu)樾蔷R�！�
“況且如今不止長安和泰山有紫霞觀，許多個地方都有，僅我所知的紫霞觀就有五處�！�
“此外，你們別忘了，泰山一脈名曰碧霞，星君曾是碧霞觀的觀主�！�
“星君拋卻碧霞觀的名頭，反而自立起了紫霞觀，所圖為何？”
何人說道：“前些年我去往泰山拜神，發(fā)現(xiàn)就連最初的碧霞觀都改了名字，乃至一些年輕弟子，只知紫霞，不知有碧霞之名。觀中供奉，除去道尊以外，還多了星君石像�！�
“現(xiàn)在提起星君，說起來也都是紫霞一脈，泰山一脈儼然已被世人遺忘�！�
謝周和司徒行策安靜地聽著，以前沒往這方面想過，此時經(jīng)過何人提醒，再結(jié)合星君的所作所為，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何人的推論很可能就是現(xiàn)實，前因后果都是那般明曉。
謝周又想到當(dāng)初在齊郡遇見星君后，關(guān)千云對他說過的秘密。
那場流星雨是假的。
那是一場星君制造出的流星雨。
星君耗盡心思財力制造出流星雨，肯定不是為了說一句星隕如雨，是為祥瑞。
更不是為了當(dāng)上國師。
星君不是迷戀權(quán)勢之人。
那么星君很可能是為了依托皇族，借助皇帝的影響來修行香火道。
養(yǎng)名、立廟、譽滿天下，繼而徐徐圖求自己的登仙之路。
當(dāng)今圣上在年輕時毫無疑問是一代明君，他用神文圣武折服了王謝和各大世家、朝中百官、李大總管、燕白發(fā)和孟君集等人。
如今雖五年不理朝政，看似一心在觀星樓里修行，但就從賜死孟君集、收編折威軍、權(quán)衡朝中勢力、以及不久前親手引導(dǎo)長安之亂來看，皇帝依然關(guān)注著樓外的一切，而且依然是那位智計無雙的皇帝陛下。
這樣的皇帝，他會不知道星君的所作所為嗎？他會猜不到星君的想法嗎？
那么，再做一個合理的猜測，星君很可能已經(jīng)說服陛下。
這或許是他們兩個人的登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