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內(nèi)部，賀老怪雙手各摟著一個姑娘，喝著姑娘們送到嘴邊的美酒。
趙公明的突襲到來。
仿佛地龍翻身一般，宅邸陣法被破，宅內(nèi)建筑倒塌了不知多少。
此間小樓亦是搖搖晃晃，房梁抖動，不知積了多少年的灰塵墜于杯中。
姑娘們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尖叫連連，湊到賀老怪身邊尋求他的保護。
她們不一定真心害怕，只是在習(xí)慣性地展示自身的柔弱。
說來嘲諷，她們沒有一個真心喜歡賀老怪，但每一個都表現(xiàn)得極為真心。
即使在這種危險的時刻，她們都在搔首弄姿，爭搶著想要離賀老怪更近一些。
對與錯，榮與辱，恩與怨，生命和尊嚴(yán)，那些人格上的和物質(zhì)上的，感受到的和感受不到的，都像是亂麻般糾纏在她們身上，任憑世間最快的刀刃都斬不清楚。
賀老怪彈跳起身，布滿紅斑和鼓包仿佛癩蛤蟆一般丑陋的老臉上憤怒至極。
他自然不會保護這些姑娘，即使她們是他這些天最喜歡的姑娘。
一聲嗡鳴，精致的小樓被照的一片血紅，仿佛有火焰燃燒了樓里的所有家具。
不知何時，賀老怪雙手的指甲暴漲數(shù)分，像是野獸的獠牙一般，泛著寒光的尖銳。
賀老怪朝姑娘們撲了過去，宛如餓狼撲向羊群，手指在姑娘們光潔的脖子上劃過。
姑娘們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手段，發(fā)出一連串的慘叫，紛紛倒地。
痛苦襲來，她們的瞳孔被血色占據(jù)，顯得震驚而迷茫，不理解這是為了什么。
她們拼盡一切侍奉和討好的人，為什么最后賜予她們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死亡呢？
“你們至死都會陪在老爺身邊�！辟R老怪發(fā)出一聲夢囈般的低語，將獠牙般的指刃插進(jìn)她們的身體，內(nèi)力涌動，裹挾著鮮血朝指刃里灌注而去，指刃的顏色由枯黃變?yōu)檠t。
這些姑娘都不是修行者，鮮血中的能量少得可憐，對賀老怪起不到半點幫助。
賀老怪殺死她們不是為了提升自己，而是為了喚醒身體里的戰(zhàn)斗意識。
他將沾滿鮮血的指刃放在嘴邊，舔了舔。
那味道就像江南雨亭下的茶點，甜美至極，令人感到迷醉與瘋狂。
他的雙眼同一時間變得血紅，瞳孔里像是燃燒著兩抹野火。
……
……
小樓持續(xù)晃動，陣法的縫隙越來越大，房梁崩裂，燭臺倒塌。
火油沿著光潔的地板流淌，和鮮血混在一起，熊熊燃燒，散發(fā)出焦糊的惡臭味。
賀老怪仍在吸收著姑娘們的鮮血，氣息越來越強，超出一品后期，無限接近于巔峰。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在陣法碎裂的瞬間，小樓終于承受不住，轟然坍倒。
當(dāng)煙塵散落，賀老怪的身形顯露人前。
由于先前的放縱，賀老怪渾身上下未著片縷，他的臉龐猙獰可怖，五官扭曲到了極點，光禿禿的腦袋沒有一根毛，粗矮的身體反倒毛發(fā)旺盛，一圈圈長滿斑點的肥膘在夜風(fēng)中不停抖動，就像是被圈養(yǎng)的野山豬。
“真是讓人惡心啊�！�
懸停在夜空上的趙公明冷笑著說道。
賀老怪站在廢墟和火焰中，抬頭望著他，喝道：“你是誰？”
趙公明說道：“殺你的人�！�
賀老怪冷笑不語，心想這個時候來殺自己，必然是大羅教派來的人。
前些天就聽說大羅教要對他執(zhí)行斬首計劃，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
更沒想到大羅教這群愚蠢的東西，竟然敢來這里刺殺于他。
這里可是他的地盤！
宅邸和小樓外布置的陣法都和他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當(dāng)陣法破碎，陣法中的能量不會消散，而是聚集在他的身體里，所以這時候的他遠(yuǎn)遠(yuǎn)強過平常，不敢說黑市最強，但至少眼前此人，絕不是他的對手。
賀老怪有這個自信。
況且這里是黑市南部，周圍有諸多七色天教眾，強者眾多，加上他共有四個一品。
很快這些七色天教眾就會被驚動，勢必要拿下此人，用他的鮮血祭煉邪神。
賀老怪這樣想著，肥胖但絕不遲鈍的身體從原地消失，出現(xiàn)在趙公明身前。
他平舉雙拳，用指刃帶起十道血光，向著趙公明轟去。
趙公明抽出一根玄鐵短棍，自左向右橫掃。
只聽得一陣劈里啪啦密集的爆響，短棍和指刃碰撞的位置濺出一朵朵火花。
雙方一觸即分。
遠(yuǎn)處的黑暗里逐漸有別的強大的氣息生出，應(yīng)該是黑市中的強者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
趙公明心知不能久拖，看向黑暗中某處，用眼神示意燕公子抓緊時間。
燕公子明白他的意思，趁著賀老怪動手的瞬間掠至小樓的廢墟上，卻沒有出手偷襲，而是震飛那些斷壁殘垣，眼神發(fā)亮，很快從其中找到了一個密封著的金絲鐵盒。
鐵盒差不多手掌大小，燕公子塞入懷中，沒有任何遲疑地就撤出戰(zhàn)場。
賀老怪注意到背后的動靜，對著拿走鐵盒的燕公子一拳轟出，喝道：“把東西留下！”
他的聲音憤怒之極，氣勢暴漲，似乎那鐵盒里裝著極其重要的東西。
但他那一拳顯然留不住燕公子。
都是登臨一品的強者，沒有誰的速度慢，燕公子的身影幾個閃爍便從眼前消失。
趙公明也朝另一個方向退去。
裝有手書的盒子已經(jīng)拿到，這場戰(zhàn)斗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必要了。
賀老怪理都不理趙公明，全部精神感知都落在逃跑的燕公子身上，動身就要奔去。
這時，忽然一道聲音從側(cè)邊傳來。
“賀長老，我們來幫你了！”
賀老怪喜歡打麻將，喜歡玩骰子，還有幾個固定的牌友。
這道聲音與賀老怪的某個牌友有七分相似，不過那個牌友是個散修，上次打牌的時候他不是說接了個刺殺任務(wù)，要暫時離開黑市幾個月嗎？況且那些人從來不會喊他賀長老。
賀老怪有些疑惑，下意識轉(zhuǎn)頭望去。
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很清澈，很干凈，像是鏡子又像是星辰般的眼睛。
再然后。
這雙眼睛忽然發(fā)生了改變。
先是眼白消失，黑色的瞳孔占據(jù)了整個眼眸，隨后是黑瞳消失，只留下極致的白。
黑白變換如陰陽晝夜，帶著規(guī)則的力量將賀老怪拉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賀老怪怔在了原地，雙手自然垂落，神情呆滯，眼睛失去了光彩。
出現(xiàn)在賀老怪眼前的人自然是謝周。
他效仿了應(yīng)天機的術(shù)法。
應(yīng)天機修行此道多年，不僅具備將人拉進(jìn)精神世界的手段，還具備強大的攻擊手段。
謝周做不到，他只是效仿應(yīng)天機，在賀老怪身上種下多個精神印記，然后在今夜引爆這些印記，短暫地震撼了賀老怪的意識。
簡單來說，應(yīng)天機施展的是一個完整的術(shù)法，謝周施展的最多算一道精神沖擊。
然而正是這連續(xù)十天，十道精神印記的積累，讓這道精神沖擊變得無比強大。
即便強如賀老怪這等層次的強者，都被他強行抹去了所有的認(rèn)知能力。
賀老怪也不愧黑市頂級強者之名，意識受損，但很快穩(wěn)固心神，擺脫精神控制。
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
可惜已經(jīng)晚了。
當(dāng)他的雙眼恢復(fù)清明，意識回轉(zhuǎn)過來，看到自己身前站著一個鐵塔壯漢。
鐵塔壯漢的手里握著一把重劍，從左到右，寒光從他的眼前劃過。
賀老怪感覺脖子上有些涼，想抬手摸摸看卻發(fā)現(xiàn)抬不起來。
他感覺自己正在墜落，以極快的速度墜落，就像年幼時做過的那些墜崖的噩夢。
賀老怪再度望去，才發(fā)現(xiàn)鐵塔壯漢依然站在原地，對面還有一副丑陋的無頭身軀。
賀老怪認(rèn)出那是自己的身軀。
難怪他抬不起手，原來那道寒光不止從眼前劃過，還斬掉了他的頭顱。
咚的一聲。
頭顱墜地。
賀老怪生機斷絕，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