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穿堂而過,拂動胡須和皺紋,何老太爺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板起臉看向來者。
“對不住,對不住!彼就叫胁哌肿煲恍,拱起手隨意道了個歉,把屋門關(guān)上,自顧坐到老太爺身邊,從盤子里拿了個橘子剝開,整個填進(jìn)嘴巴里嚼兩口咽了下去,看向邊上坐著的何人,說道:“給我倒杯酒去!
能跟老太爺開玩笑,并且毫不客氣地指揮何家家主做事的,放眼清河乃至全天下,也就司徒一人有這個本事了。
何人無奈起身,回后屋取來一壇美酒,整壇放在了司徒行策身邊。
又吩咐門外候著的丫鬟,給后者端來了兩盤下酒菜。
司徒行策不跟何家客氣,何老太爺也不會跟他客氣,蒼老的手掌叩了叩桌子,看著大口喝酒的司徒行策,問道:“看來你也收到了那封信,說說看,無垠劍是怎么回事?”
即使親近如他們,都以為無垠劍在司徒行策背后的劍匣里。
司徒行策放下酒碗,衣袖輕拂,背后劍匣輕飄飄地落在了桌面上。
咔嚓一聲。
劍匣開啟。
匣內(nèi)從左到右放著五把劍。
最左邊的劍看起來很素凈,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劍身潔白宛如流水,劍光晃動間透著清光,散發(fā)著讓人寧靜的味道,這便是喜之劍清泉;緊挨著清泉劍的是一把黝黑的重劍,劍柄粗大且粗糙,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感覺,這便是怒之劍滔天。接下來依次是哀之劍不語,惡之劍極厭,以及最后那把沒有劍格,光禿禿仿佛棍子般的欲之劍無垠。
司徒行策右手并作劍指,輕輕上挑,無垠劍跳躍而出,懸停堂間。
“這把劍是我從北境得來!
“二十多年前,此劍流落于北境的某個小國,被我所得!
“所有人都以為它就是無垠劍。”
“當(dāng)時我也這么覺得,畢竟它和無垠劍一模一樣,劍氣劍意也近乎相同!
“不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他媽的就不是無垠劍,而是一個仿品!”
司徒行策話音微頓,彈指點(diǎn)在劍身上,“無垠劍”發(fā)出一聲響亮的清鳴,強(qiáng)大的劍氣四散而出又被他控制在身前三尺,再一揮手,劍氣重歸于虛無。沒有劍格的殺人利器,在他手里乖巧的像是個孩子。
“或者也不能說它是仿品,因為它的用材用料都和無垠劍一模一樣,打造它和打造無垠劍的也都是同一個人。”司徒行策說道:“那位創(chuàng)造七情劍和七情七劍術(shù)的歐陽氏先祖!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
歐陽氏先祖根據(jù)心中感悟創(chuàng)造劍法,打造與劍法相匹配的七把神劍。
他自然會收徒。
他自然會將劍法和神劍傳承下去。
他自然不會只收一個徒弟。
為了給后人留下更多傳承,為了讓幾個徒弟都有適配的好劍使用。
于是他多次開爐,一共打造了七套,共計七七四十九把劍。
雖然鑄劍用的材質(zhì)相同,方法相同,但他再也回不到第一次鑄劍時那種頓悟的狀態(tài)中,鑄造出來的劍一次不如一次,與最初的七情劍相差的越來越遠(yuǎn)。
司徒行策把這段故事講與老太爺聽,隨后把無垠劍的仿品收回劍匣,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這把劍與無垠劍最為接近,應(yīng)該是老祖第二次開爐鑄造時的產(chǎn)物,但還配不上無垠之名。”
“所以黑市那把無垠劍,大概率是真的?”何人若有所思。
“九成!彼就叫胁唿c(diǎn)了點(diǎn)頭。
應(yīng)天機(jī)是儒門七情道的集大成者,既然無垠劍是從他手中奪來,那十有八九為真。
司徒行策看著何人說道:“不如跟我去黑市走一趟?我要無垠劍,你要白霧丹。”
何人當(dāng)然不會拒絕,也只有跟在司徒行策身邊,才能確保絕對的安全。
端坐在太師椅中的何老太爺忽然看著司徒行策,說道:“三年!
司徒行策頓時苦起臉來,也不說話,就這么眼巴巴地看著老太爺。
老太爺無動于衷。
何人低頭微笑著安靜不語。
僵持片刻,司徒行策終于敗下陣來,沒好氣地說道:“三年就三年!”
這里說的三年是司徒行策需要再留在清河,護(hù)佑何家三年時間。
作為代價,何家會為他買到無垠劍。
司徒行策早年在鎮(zhèn)北城參軍,如今是個散修,無門無派,不受拘束。
自由散漫在很多時候都意味著沒錢。
司徒行策從來不是個富人。
早年用軍功換來的銀子沒有置辦什么家產(chǎn),都被他換成了酒喝。
確實有很多人想給他送錢,但司徒行策看人要對眼緣,不喜歡的人他一句話都懶得多說,不要提什么合作,更不愿欠不熟悉的人半分人情,所以人家送來的財產(chǎn)他也一概不收。
親近何家,接受何家的邀請,是因為清河是他的老家。
何老太爺是他的老朋友。
司徒行策幼年時家道中落,父母以不法手段經(jīng)商被捕入獄,司徒行策孤苦伶仃,就常常跟在老太爺?shù)钠ü珊竺妫豢谝粋大哥的喊著,全靠著有老太爺照拂才能成長起來。
后來司徒行策跟師父離開清河,走過千山萬水,當(dāng)一切看膩,他自然就回了老家。
反正閑來無事,司徒行策就幫忙看著何家,順便幫何家訓(xùn)練了一批侍衛(wèi)。
何家沒有小氣的人,給了他一筆不菲的報酬,加上產(chǎn)業(yè)分紅足足有數(shù)萬兩白銀。
但誰都知道,幾萬兩買不到無垠劍,要買無垠,至少得五十萬兩起步。
用五十萬兩換司徒行策的三年守護(hù),何家覺得不虧。
用三年時間換無垠劍,司徒行策也覺得不虧,反正他就沒打算離開清河。
……
……
需要無垠劍的不只有司徒行策,還有圣賢城和天府書院。
司徒行策是為了集齊七情劍,這對他而言既是先師夙愿,也是他的畢生追求。
圣賢城不像他這般渴求。
圣賢城需求無垠,是因為這里才是七情道的發(fā)源地,無垠劍這些年也始終在圣賢城的儒生間秘密傳遞,這一代它屬于應(yīng)天機(jī)。
作為當(dāng)今七情道的領(lǐng)軍人物,應(yīng)天機(jī)在儒門有很多擁躉,希望替應(yīng)老先生奪回他的佩劍。
圣賢城的考慮不只有這些。
假書生虛情假意,真書生為國為民。
圣賢城里的書生毫無疑問都是心懷道義的真書生,他們要去黑市參加拍賣的原因不是為了把無垠帶回來,而是為了救應(yīng)天機(jī),阻止天府書院的學(xué)子們踏入深淵,也要盡可能地阻止因為無垠劍引發(fā)的不必要的爭端。
金陵柳家。
收到信的柳金卻在糾結(jié)要不要過去。
去吧,屬實沒什么必要。
柳家想效仿昔日王家打造一把傳承家族意志的柳氏劍,但這個劍胚并不是非得無垠不可,他們還有很多的選擇余地,更何況爭奪無垠劍勢必會得罪司徒行策和七情一脈的傳承者們,這與柳家素來低調(diào)的行事作風(fēng)不符。
不去吧,又不安心。
柳金和內(nèi)廷司、不良人、觀星樓一樣,都在關(guān)注謝周的動靜。
從在天機(jī)閣任職的大女兒那里,他還得知了謝周進(jìn)入黑市的消息。
那么這所謂的無垠劍和白霧丹又是否和他有關(guān)?
此外,無垠劍柳金可以不在乎,但白霧丹,倘若真像信上描述的那般神奇,柳金倒是想搏上一搏。如果能得到此丹,興許能為家族培養(yǎng)出第二個像柳玉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