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樓有資格無視世間九成的名門大派,更不會把應(yīng)天機放在眼里。
但司徒行策不同。
那是個沒到領(lǐng)域境,卻能和柳玉還有姜御爭鋒的狠人。
更重要的是,司徒行策知道黑市的位置,隨時都能找過來。
倘若無垠劍在此的消息流露出去,司徒行策來此尋仇,多寶樓如何自處?
即使司徒行策被黑市打退,多寶樓恐怕也會在他的報復(fù)中損毀。
管事不是沒見過瘋子,關(guān)鍵是他害怕見到司徒行策那種級別的瘋子。
代價太大,他需要請示高層。
謝周淡淡地反問道:“你覺得我有能力從那位手中搶東西嗎?”
管事干笑兩聲,沒說話。
他是不覺得。
關(guān)鍵是你把無垠劍都帶來了啊。
難不成還是司徒行策主動送給你的?
謝周猜到了他的心思,肯定地說道:“你放心,那位不會尋仇!
管事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撂下一句“貴客稍待”便跑了出去,半刻鐘后又小跑回來,肉山般的身體顫顫巍巍地窩回椅子里,應(yīng)該是請示完畢,看著謝周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做主替多寶樓收下它!
不經(jīng)意間,他對謝周的稱呼由你改為了您,語氣也恭敬了許多。
謝周沒有拒絕,平靜地發(fā)出詢問:“貴樓出價幾何?”
“五十萬兩!
管事伸出五根手指,說道:“可以給您折算成同等價值的丹藥寶物,或者給您開成任意錢莊的契約,也可以給您折算成十三州各地的田地商產(chǎn)等,不知您意下如何?”
五十萬兩……謝周神情波瀾不驚,心里卻倒吸一口冷氣。
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記得在暗影樓的手冊上,五十萬兩已經(jīng)是刺殺皇帝的價格。
但謝周卻是知道,早年王繇為王氏劍購置劍胚時,足足花費八十萬兩的白銀。
無垠劍的排名更高,意義更重,沒道理比不過王氏劍的劍胚。
謝周淡淡地說道:“低了!
“不低了!惫苁挛⑽u頭,說道:“如果其它同級別的神兵,我們可以給您開出六十萬兩的價錢,但無垠歸屬七情一脈,要么賣給七情道的傳人,要么當(dāng)成收藏品,要么被用作劍胚重鑄,價錢注定不會太高!
謝周果斷用王氏劍舉例,說道:“吾聞王氏劍,天下利器也!
管事苦笑道:“昔日王氏家大業(yè)大,加上要的急,至少溢價三成!
謝周皺了皺眉沒有回應(yīng)。
他知道管事說的都是事實,武器這東西與尋常的寶貝不同,渴求它的人多半買不起,而那些買得起的多半是不怎么需要它的富商和權(quán)貴們,所以注定武器的價格不會超越天際。
但五十萬兩,還是有些低了。
謝周想了想,說道:“送去拍賣吧!
管事也不堅持,臉上依然掛著尊敬和謙卑的笑容說道:“都依您的意思,但事先得與您說清楚,拍賣最終所得我們照例會抽取三成,不過您是貴客,上面說了,如果您愿意出手,我們愿意為您降低到一成!
謝周點頭說道:“可以。”
外界拍賣成功大多收取一成到兩成不等的中間費,多寶樓這邊則高達(dá)三成。
多寶樓竟然主動讓利兩成,按最低規(guī)格收取,著實讓謝周感到意外。
畢竟這一來一回間,至少就是十幾萬兩銀子的損失。
得到首肯,管事起身去外面取來一個木匣,將無垠劍裝入其中。
木匣表面刻著繁密的紋路,其間有內(nèi)力波動,應(yīng)該是某種防止氣息泄露的陣法。
“下次拍賣在六天之后,但無垠事關(guān)重大,我們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將消息傳播出去,暫定二十一天后將其拍賣。”管事說著,雙手恭恭敬敬地托著一塊金色的牌子遞給謝周。
這塊牌子是由純金打造,雙面各刻有一個“寶”字,做工不算精美,但足夠華麗。
金牌是多寶樓為客人發(fā)放的最高層次的證明,許多邪教的長老都難以得到。
只憑無垠的價值,謝周同樣配不上一塊金牌,但想到無垠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層的意味,管事還是決定以最高的規(guī)格優(yōu)待謝周,畢竟謝周很可能代表司徒行策,或者可能是一位能和司徒行策對壘的狠人。
謝周收回金牌,不急著離開,說道:“我要見一下你們的主事人!
管事愣了愣,問道:“哪位?”
謝周說道:“呂仙姑!
“您稍待,我再去請示一下。”
管事對謝周表現(xiàn)出了十足的尊重,說著便出了房間,很快就返了回來,笑著說道:“呂仙姑有事外出,還需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在此稍作等待。但事先與您說好,我這邊只能向上請示,見與不見還得看呂仙姑的意思,我不敢擅做保證!
謝周微微頷首表示知曉。
管事低聲交待了幾句注意事項,命人端來最好的茶水點心,便悄然離開。
……
……
別看管事肥胖的像是一頭山豬,他的這間房卻顯得十分雅致。
房間的隔音很好,陳設(shè)算不上奢華,但絕對精致。墻上掛著一幅潑墨山水圖,檀木桌椅上細(xì)致的刻著漂亮的花紋,左側(cè)墻架上擺著許多古董,右側(cè)墻架上擺著好幾層的書,上層是常見的詩經(jīng)禮記和各種大儒注釋的經(jīng)義,但嶄新的外皮加上輕微的灰塵足以證明這些書從買過來就不曾翻閱,反倒是下層角落里不起眼的話本小說書皮發(fā)皺,明顯深得主人垂青。
謝周忍不住微微一笑。
當(dāng)人從溫飽和物質(zhì)的享受中解脫,就會開始思考精神層面的享受。
看來黑市這邊和長安的貴人們都一樣,都喜歡附庸風(fēng)雅,以示清高。
謝周沒動房間內(nèi)的擺設(shè),也沒動管事送來的點心和茶水,只是站在窗前,雙手負(fù)背,沉默地看著窗外不時出入多寶樓的人群,聽著樓下喧雜吵鬧傳到耳邊卻變得輕微的爭吵。
沒過多長時間,房門便被叩響。
管事滿臉諂媚的笑容領(lǐng)著呂墨蘭來到門前,示意謝周就在里面等著她。
呂墨蘭推門入室,看著一身偽裝的謝周,皺了皺眉,問道:“哪位?”
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排著長隊想見她一面,呂墨蘭都不予理會。
但如果手持欲之劍,與司徒行策沾上關(guān)系,自然就屬于真正的大人物。
隨著她走進(jìn)房間,房門無聲自關(guān),一道陣法將房間籠罩,也將管事隔在門外。
確認(rèn)氣息不會泄露之后,謝周沒有了隱藏身份的必要,摘下笠帽,取下蒙臉的黑布,看著呂墨蘭說道:“呂姨,是我!
呂墨蘭怔了怔,隨后心情放松,眉頭舒展開來,無奈地笑了笑。
她和內(nèi)廷司的宋忠夏一樣,都是通過丹藥提升,境界不穩(wěn),感知力也談不上強。
但她常年經(jīng)營多寶樓,與各路人士打交道,一雙眼睛卻煉的極其銳利。
尋常人的偽裝一眼可破,稍微熟悉一些的比如秦震等人也都騙不過她。
呂墨蘭屬實沒想到,謝周只用一個斗笠,一塊黑布這種劣質(zhì)的偽裝就能騙過自己的雙眼,笑容溫婉下來,感慨說道:“你師父之前對我們夸過你,說你青出于藍(lán),有仙人之姿,我以前不信,現(xiàn)在是有些信了!
謝周陪著笑,聰明地不接這話。
從青山到黑市一路幾千里,都是呂墨蘭陪在他身邊,為他分享各種趣事,講述沿路風(fēng)景,還越過徐老和羅婆婆為他提供了部分情報。
疏離確實是有,謝周卻也能感受到那份潛藏在疏離中的關(guān)愛。
那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愛。
這就容不得謝周不往深處多想了,畢竟秦震和焦?fàn)钤谒媲岸际且云捷呑跃樱阉?dāng)成和自己同境的武者對待,那呂墨蘭為何要以長輩自居?還讓謝周稱呼她為呂姨?
加上呂墨蘭時不時就會來一句你師父說過,你師父去過,你師父怎樣怎樣。
答案實際上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呂墨蘭應(yīng)該是鐘情于自家?guī)煾,就算不涉及愛情,也把姜御視作很重要的人?br>
寒暄幾句后,呂墨蘭疑惑問道:“無垠劍是你送過來的?”
謝周點了點頭。
呂墨蘭問道:“你從哪搞來的?”
“應(yīng)天機。”謝周沒有瞞她,如實說出了今天藥鋪發(fā)生的一切。
呂墨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意味,她和謝周還有其他人一樣,都認(rèn)為無垠劍在司徒行策手中,沒想到卻是一直被應(yīng)天機掌握,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的問題。
呂墨蘭注意到桌上的茶水,為他倒了一杯,調(diào)侃笑道:“看來你要發(fā)財了!
謝周不敢拒絕,雙手接過茶水道謝,說道:“那就要看呂姨能幫我賣到什么價錢了。”
呂墨蘭拍拍胸口,保證道:“這個你放心,保準(zhǔn)讓你大賺一筆。”
謝周對此毫不懷疑,呂墨蘭既然是多寶樓最大的主事人,難道還能讓他吃虧了不成?
繼續(xù)聊了幾句后,謝周終于說出了求見呂墨蘭的真正原因。
“那個,呂姨,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請您把一個人送出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