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驛站三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和峽谷兩邊的山峰屬于同一支山脈,只是這座山地處外圍,海拔不過幾百米。
谷昌王子沮越站在山頂,手持一個千里鏡望著驛站前方的戰(zhàn)場。
當看到沮至羅被殺死的時候,沮越皺了皺眉,說道:“輸了。”
沮越背后,站著一個穿著灰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名叫闞駿。
作為谷昌國僅剩的一品境,闞駿不需要千里鏡,也能看清驛站前的場景,不由地發(fā)出嘆息,說道:“大夏人才輩出,沒想到兩個如此年輕的人,竟然站在了一品境的門檻上,這真是令人吃驚!
“是啊!
沮越也嘆息一聲。
相比之下,谷昌國就差遠了。
老一輩中,一品境幾乎死絕,只剩下闞駿一個;三十歲以下的新一輩子弟中,至今都還沒有誰叩響一品境的門扉。
闞駿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說道:“看來孟君澤今天是死不了了!
沮越“嗯”了一聲,隨意說道:“死不了就死不了吧,咱們已經盡力了!
說這話時,沮越的語氣平淡而隨意,沒有半點計劃失敗應有的遺憾。
沮越看向孟君澤的眼神,同樣不帶半點仇恨,仿佛孟君澤跟他沒什么關系一樣。
家仇、國恨,似乎在沮越看來無關痛癢,也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走吧。”沮越收起千里鏡,拂袖轉身,往山下走去。
闞駿平靜地跟在他的身后。
兩人就這么下了山,不再理會甚至懶得看谷昌戰(zhàn)士們的死活。
……
……
劫后余生,孟君澤松了口氣。
他看了看掉落在自己身邊的兩根箭。
這兩根箭都是黑色的,不同的是,一個是純黑,一個泛著紅光的黝黑。
前者來自麹旭東,使用純鐵打造。
至于后者。
這應該是玄鐵打造的吧?
即使孟君澤見多識廣,依然是覺得一陣肉疼……不止是替挨了玄鐵箭的麹旭東肉疼,也是為鑄造箭矢的玄鐵肉疼,不吹不黑,比九成修行者的兵刃用的鐵都好。
出發(fā)之前,朱賢對孟君澤說過,他請的三個護衛(wèi),分別是一品之下、冠絕長安的劍客、槍修、以及弓箭手。
謝周和關千云已經證明了自己。
而第三個弓箭手,人還沒有露面,就已經救了他一命。
孟君澤深呼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那三千兩銀子沒白花,真值。
麹旭東和沮至羅是這場伏擊的首領。
他們兩個死了,剩下的谷昌戰(zhàn)士頓時群龍無首,士氣大減,配合上出現(xiàn)了許多漏洞。
折威軍從防守轉為主動出擊,沒一會兒就將敵人全殲于此。
整個過程極其簡單。
折威軍的士卒沒有再出現(xiàn)死傷。
這是因為有謝周和關千云的帶頭沖陣,當然,最大的功勞在于遠處那位弓箭手。
先前折威軍被羽箭支配的絕望,轉移到谷昌戰(zhàn)士身上,擋不住,躲不開,觸之即死。
半個時辰后。
驛站前方生起火堆。
孟君澤、謝周、關千云、樓東震,還有那名老卒五人圍坐在火堆旁邊。
“一共死了十二個弟兄!
老卒說道。
孟君澤沉默片刻,說道:“大捷!
是啊,谷昌在此地埋伏了一百多人,折威軍僅僅以十二個人的死亡為代價就將敵人全殲于此,當然是大捷。
但老卒和孟君澤的語氣都顯得分外沉悶。
樓東震的臉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
三個月前,他們一共二十八個人從齊郡侯府出發(fā),來到長安接他們的軍師回去,如今二十八只剩十六了。
賬也不是這么算的。
因為敵人的死亡對他們來說就只是數(shù)字,而十二個折威老卒的死亡,則是痛苦和心疼。
人類的悲歡從不相通。
就像當你聽說某某戰(zhàn)場死了多少人,某某災難多少人遇難的時候,你只會心生感慨,然后搖頭嘆一句可惜。
可是,當你聽到至親離開時,那一刻,天便會真正的塌下來。
“我去送他們一程。”
樓東震說道,起身離開了。
大夏講究落葉歸根。
死去的折威士卒們的尸體會被火化,骨灰被送往他們的家鄉(xiāng)。
至于那些谷昌戰(zhàn)士的尸體,早在打掃戰(zhàn)場時就被扔到了燃燒的馬車里面。
……
……
火堆旁邊。
短暫的沉默后,孟君澤取出一張地圖攤開到地上,食指點在他們當前的位置。
盡管這不是真正的戰(zhàn)場,但孟君澤早已習慣了在戰(zhàn)后復盤。
這很有必要。
“咱們當前在這里!
孟君澤說道。
隨后,他的手指輕輕移動,沿著車隊一路前進的路線倒回長安。
“這是咱們的行走路線!
孟君澤接著說道。
“從長安到齊郡,有五條官道,以及三條商道可走!
“咱們走的是雍豫商道,也是賢運民驛常走的商道之一。”
“但是……”
孟君澤話鋒突轉,指在地圖上一個叫“留遠鎮(zhèn)”的地點,皺眉說道:
“當車隊途徑留遠鎮(zhèn)的時候,為了繞過秦嶺山脈,咱們從雍豫商道離開,轉向了這條無名山道,一路前行至此!
“在整個行進過程中,車隊都打著賢運的名義,與折威軍和齊郡并無任何關聯(lián)。”
“按理來說,這些谷昌余黨,不該知道咱們的位置,更不該在此處提前攔截。”
“那么,他們?yōu)楹螘溃俊?br>
孟君澤開口言道,語氣凝重。
關千云問道:“那路引上的名字?”
孟君澤說道:“趙七。”
趙七是賢運的管事之一,從長安出發(fā)后,孟君澤使用的便是趙七的名義。
而在從長安出發(fā)之前,孟君澤每天都會更換行裝與住宿的位置,確保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離開。
孟君澤自認隱藏的極好。
以這群谷昌余黨的情報能力,不該洞察到他的動向,甚至有時間提前埋伏。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周和關千云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群谷昌人沒有這么大的能量,他們大抵是與某些人進行了合作!
孟君澤伸出三根手指,猜測說道:“而他們的合作對象,或許有這三種可能。”
“第一,天機閣!
“以天機閣的能力,想找到我并不是什么難事。不過,以天機閣做生意的準則,這種牽扯到齊郡侯府和折威舊部的生意,他們九成是不愿意做的,大概率也不會與谷昌合作。”
“第二,朝廷。”
“朝廷本身不提,主要在于不良人和內廷司這兩處地方,不良人的話……”
說到這,孟君澤看了眼關千云,說掉:“不管是侯爺還是我,與燕首帥都有幾分交情,不良人沒道理出賣我!
聽到這,關千云松了口氣。
如果孟君澤開始懷疑不良人,那他的處境就會變得非常尷尬。
孟君澤繼續(xù)說道:“內廷司……李大總管是陛下的貼身太監(jiān),而侯爺年輕時曾與陛下同窗,與李大總管也算關交情頗深,當年折威軍遇難時,李大總管是少有幾個為折威軍說話的人……他也沒道理出賣我!
“那么……”
孟君澤沉默了很長時間,緩緩說道:“最后……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種可能,或許在咱們內部……有對方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