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命運(yùn)。
姜御的話回蕩在萬丈高空,他的語氣是那般干脆,不容置疑。
星君卻仿佛聽到笑話一般笑了起來,半晌才斂沒笑意,幽幽地說道:“你出自道門,卻說沒有命運(yùn),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山術(shù)、命術(shù)、卜術(shù),這其中的每一門都是極深的學(xué)問,但凡你足夠深入,就不會說出沒有命運(yùn)這種可笑的言辭。”
“在很多年前我就對廣萊說過,沒有只修劍不修術(shù)的道理。”
“他不聽!
“于是教出了你這么個道門的怪胎!
星君神情溫和,看著姜御的眼睛,以長輩的口吻說著教訓(xùn)的話語。
但能說出怪胎這種詞匯,足以證明他不像外表這般平和。
持續(xù)幾十回合的戰(zhàn)斗,即使是他,也被姜御打出了脾氣。
而他口中的廣萊便是姜御的師父,那位德高望重,幾乎被所有人尊重的廣萊真人。
聽到他提起師父,姜御皺了皺眉,但很快舒展開來,輕笑道:“你是在嫉妒嗎?”
星君說道:“何出此言?”
姜御笑了笑沒有說話,但誰都能從他的笑容中看到嘲諷的意味。
星君最喜歡的東西是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姜御知道,道門的一些老人也都知道。
星君最喜歡名聲,從數(shù)十年前,他就開始爭取名聲這種虛無的東西。
但有些事情,你越爭取,似乎就離你越遠(yuǎn),星君的名聲始終不溫不火。
星君一直都想當(dāng)?shù)篱T魁首,可幾十年前他爭不過青山的廣萊真人,在廣萊真人離世后又爭不過青城的掌門穆長生。他就像學(xué)塾里萬年老二,總是落后那么一步。
難道他不會嫉妒嗎?星君之所以依附皇族,未免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當(dāng)然,自從星君依附皇族后,確實得到了他想要的名聲。
如今他已經(jīng)是道門最負(fù)盛名的人。
可那又如何,廣萊真人已經(jīng)離世,他再也沒有超越廣萊真人的機(jī)會了。
星君白眉微挑,似乎不愿意提起這些事,生硬地把話題轉(zhuǎn)移到謝周身上,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何還能笑得出來,即使突破境界,即使你把紫氣東來送給他,但他依然會死!
姜御說道:“你又懂了?”
星君說道:“這就是他的命!
姜御卻不再擔(dān)心弟子的安危,笑了笑說道:“我說過,沒有命運(yùn)!
“相信我,師伯,今天沒有人能殺得了他。這個世界很大,有些東西是你算不到的,更是你想不到的。”
“而且有句話你說錯了!
“師伯,我是修術(shù)的!
姜御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然后漸漸合攏,說道:“不信,你看!
話音落處,空氣忽然爆發(fā)出無數(shù)道炸響,一道道青色的劍氣逐漸成型,放眼望去,至少有數(shù)百把用劍氣凝為實質(zhì)的劍,劍與劍之間相互連接,組成了一座滔天劍陣。
是的,姜御是修術(shù)的。
他不修命術(shù),但修陣術(shù)。
……
……
長安東市最繁華的地帶有一個雜貨市場,市場內(nèi)有幾間看似尋常的雜貨鋪從中間打通,用暗門連接,更深處還有幾間民房,很不起眼,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里面的別有洞天。
此時此刻,鋪子里人流量極大,沒有人注意到平均每三個人中就會有一個人走進(jìn)后宅。
這些都是王謝在京都里的信差。
今天發(fā)生的事讓王謝所有的信差都行動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送到此處。
宅院內(nèi)部的堂屋里有四個人,其中一位白發(fā)老頭坐在上首,皺眉沉思著什么。
老人身邊還有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前者一身黑衣端坐在椅子里,氣息冷冽,看著便不好相處。
后者裹著一件素衣棉袍,身上帶著淡淡的火藥味,像是個販賣煙花的商人,在房間里不停地來回踱步,神色發(fā)愁。
最后一位是個女子,看起來三十來歲,但保養(yǎng)的極好,即使穿著棉袍都難以遮掩她曼妙的身姿,看起來凸凹有致,很是優(yōu)美。和那位棉袍男人一樣,她也是滿面愁容。
“你能不能別晃了?頭都被你晃炸了!”
女子瞪了一眼不停踱步的棉袍男人,然后看向上方的白發(fā)老人,有些急切說道:“族老,您快給句準(zhǔn)話啊,咱們到底要不要出手?”
棉袍男人被她說的也有些脾氣,冷聲說道:“你急什么?”
女子沒好氣道:“還他媽不急,再不急他就要死了,到時候再討論還有意義嗎?”
白發(fā)老人皺了皺眉,手指在桌子上磕了幾下,制止了兩人的爭吵,渾濁的目光在屋內(nèi)三人的身上掃過,幽幽地問道:“李大總管說他是謝桓的兒子,你們怎么看?”
“我覺得他在扯淡。”
棉袍男人想都不想地直接說道。
白發(fā)老人說道:“理由!
棉袍男人說道:“如果謝周是謝桓的兒子,那謝淮是誰?他才是謝家的家主!
“況且當(dāng)年謝淮出生時,咱們都曾參加過那場盛大的喜宴……”
棉袍男人給出的理由和燕白發(fā)反駁皇帝的理由如出一轍,他們都是從那個時間段走過來的人,自然知道事情的本質(zhì)是什么模樣。
況且今天這情況,怎么看都是李大總管為了殺謝周而找的理由。
“我不同意他的看法。”
女子反駁道:“謝周是青山的繼承人,內(nèi)廷司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男人冷笑兩聲,反問道:“那謝淮怎么解釋?”
女子沉默下來,思索片刻后說道:“也許謝桓生了兩個兒子!
棉袍男人斜了她一眼,沒有反駁什么,但表情卻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誰都知道謝桓只有一個兒子,謝家只有一個嫡子,那就是謝淮。
無論是道德方面還是從時間方面,謝桓都沒有第二個兒子。
女子不服,說道:“樓主和王長老都出現(xiàn)了,難道你覺得他們會為了一個外人冒險?”
棉袍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濃,掰著手指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不緊不慢地反駁道:
“首先,樓主是被迫現(xiàn)身,王長老是順勢而為,我不認(rèn)為他們的出現(xiàn)是為了謝周;其次,樓主和王長老都出了城,以他們的境界,只要出了城自然就不會再有危險,所以這不叫冒險;最后,他們誰都沒有管謝周的死活,也沒有來信,而是讓我們自由猜測,這才是最能說明問題的一點(diǎn)。”
他的反駁有理有據(jù),女子一時說不過他,使出了只有女人才能用的招式,賭氣說道:
“我不管,反正他長得那么好看,一準(zhǔn)就是謝桓和公主的兒子,才不像謝淮,整天戴著個面具,難說是不是丑的沒臉見人……”
她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一把劍刃忽然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握劍的是黑衣男子,他看著女子的眼睛,寒聲說道:“辱我家主者,死!
“夠了,都別吵了!”
白發(fā)老人嘆了口氣,對著黑衣男人輕喝道:“謝游,把劍放下!
“下不為例!泵兄x游的黑衣人警告了女子一句,把劍放了下來。
白發(fā)老人又對棉袍男人說道:“宼德昌,你也少說兩句!
宼德昌笑著摸了摸后腦,誒了一聲。
白發(fā)老人最后看向女子,聲音溫和了許多,說道:“月娘,我知道你喜歡謝桓,但他終究是死了。而且這里也不是你管著的青樓,你那些小性子,注意不要在這里施展!
月娘瞪了一眼拿劍指著她的謝游,然后向白發(fā)老人施了個萬福,乖巧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