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聽起來有幾分怪異，平康坊如何過年，跟內(nèi)廷司有什么關(guān)系？
但事情不是這么算的。
事實(shí)上，每到年節(jié)，朝廷總是會派許多官兵進(jìn)入平康坊，明面上是說平康坊人流量巨大，派官兵來維持治安，實(shí)際上卻是在監(jiān)控、抓人，以此來削弱孫老爺?shù)膭萘Α?br>
李大總管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今年不會再有官兵前來打攪。
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很大的讓步。
就連院子周圍的護(hù)衛(wèi)們都有些意動。
畢竟年節(jié)是一年里最熱鬧最喜慶的時候，本該舒舒服服享樂，卻總有朝廷的爪牙過來搗亂，并且他們還不能打回去，只能躲在暗處，憋屈得像是被人圈養(yǎng)的猴子。
如果朝廷今年不來打攪的話，這群人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然而，孫老爺卻不滿意。
他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搖了搖，嗤笑道：“年節(jié)對我這種人沒有意義，換一個吧�！�
李大總管眼神平靜地看向?qū)O老爺，沉默片刻后說道：“你想要什么？”
孫老爺似乎早就有了想法，直接說道：“我有一個問題�！�
李大總管說道：“你說�！�
孫老爺瞇了瞇眼，沉聲道：“小妖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四年前，花小妖首次進(jìn)入殺手榜，從而引起了孫老爺?shù)年P(guān)注。
孫老爺便派人調(diào)查她的身世，結(jié)果卻是古怪至極。
原來，花小妖早在十幾年前就來到了平康坊，隸屬北巷的一家青樓。
據(jù)那家青樓話事人的描述，花小妖是從大街上撿回來的，當(dāng)時只有不到四歲，比一般孩子要瘦小的多。
不過這小姑娘很機(jī)靈，學(xué)東西特別快，嘴特別甜，慢慢的就連相貌也長開了，一看就是個十二分的美人胚子。
老鴇直呼是撿到寶了，等到花小妖十三歲那年，她對外宣稱“平康坊第一美女”在自己手中，而且還是個雛兒，準(zhǔn)備拍賣花小妖的“破題兒第一夜”。
然而，不等拍賣開始，花小妖就好像突然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到花小妖再次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好幾年后，她突然歸來，用一萬多兩銀子幫她的兩個好姐妹贖了身。
老鴇被嚇了一跳，以為她傍了個權(quán)貴，收錢放人，也不敢阻攔太多。
但其實(shí)這些錢是花小妖做殺手賺來的。
一個二品境的殺手，在三年多的時間里賺到了一萬多兩銀子，雖然很難，卻也并不是不能實(shí)現(xiàn)。
可問題在于，一個遇難的小姑娘，怎么能在十幾歲就修練到二品境？
她為何會有如此驚人的修行天賦？
她修行的功法又是從何而來？
孫老爺讓人調(diào)查許久，最終也沒有半點(diǎn)頭緒，仿佛有一團(tuán)迷霧縈繞在花小妖周圍，遮蔽了所有視線。
越是如此，他越是篤定在花小妖的身上一定藏著驚天大秘。
李大總管望著老人的眼睛，后者渾濁的瞳孔中帶著疑惑與精明。
“我不會告訴你�！�
在這只老狐貍面前，李大總管沒有揣著明白裝糊涂，也沒這個必要。
他只是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孫老爺，換個條件吧�！�
孫老爺也不糾纏，想了想，改口道：“那就一個人換一個人。”
“我告訴你小妖的位置，作為代價，你告訴我這里有誰是官府的眼線。”
“小妖是一品強(qiáng)者，所以你說的人也得是一品境�！�
李大總管依然不同意，搖了搖頭，說道：“孫老爺手眼通天，在您手下安插一個眼線不容易，所以我不能說……再換個條件吧�！�
孫老爺皺了皺眉，神情略顯不悅。
這不行，那不行，合著你是想空手套白狼的嗎？
換做其他人這么和自己說話，孫老爺早一茶杯砸過去，下令拿下此人了。
可看著一身便衣的李大總管，孫老爺就算不爽也只能沉默。
……
……
暮色時分，天氣愈發(fā)寒冷，杏樹光禿禿的樹干上覆蓋了一層冰霜。
李大總管和孫老爺一者站、一者坐，看著彼此的眼睛，誰都沒有說話。
交易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尋常百姓家做買賣的時候，假如雙方談不攏，那便就此作罷。
但這場交易卻不會終止。
大總管既然來了，既然提出了交易，那就一定會完成交易。
沒有人敢輕易拒絕大總管的交易，即使孫老爺不懼內(nèi)廷司，也得掂量一二。
同樣的，李大總管盡量不把孫老爺逼得太緊，惹急了這尊大佛，內(nèi)廷司也不會好受。
雙方各有顧忌，片刻后還是李大總管打破了沉默，說道：“這樣吧，我這里有一顆星君親手煉制的增壽丹，你看如何？”
增壽丹？
孫老爺眉毛一挑，有些意動。
雖然他本身也是一品境的強(qiáng)者，但由于早年搏命的次數(shù)太多，以至于身體上落下了多處隱疾，健康程度遠(yuǎn)不如尋常的一品強(qiáng)者，這種能補(bǔ)足身子虧空的增壽丹正是他需要之物。
“藥引子是什么？多少年份？”
孫老爺詢問增壽丹最重要的兩個點(diǎn)。
李大總管說道：“一株七十多年的參果�！�
孫老爺聞言有些遲疑。
雖然七十多年份的參果也算珍貴，但年份還是太短了，藥效必然欠缺。
不過看到李大總管略有不耐的眼神，孫老爺沉吟片刻，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同意下來。
李大總管說道：“明日午時，會有人把丹藥送過來�！�
孫老爺沒有再說什么，更不擔(dān)心李大總管會欺騙自己，到了他們這個階層，互相使絆子可以，但絕不會違背承諾，提了提身上的紅色馬褂，向后勾了勾手指，喊道：“二郎！”
聲音落罷，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精悍男人從屋里走了出來，對李大總管抱拳一禮道：“大人，請隨我來�！�
李大總管跟著他向外走去，目光緊盯著男人寬闊的后背。
被喚作“二郎”的男人姓孫名彰，乃是孫老爺?shù)膬鹤�，�?dāng)然并非親生，而是養(yǎng)子。
三十多年前，孫老爺剛剛起勢時，便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親信。
他花費(fèi)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全天下的范圍進(jìn)行尋找，共計尋得了十一個修行天才，將這十一個人收入麾下。
不過在這十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已有六個夭折，如今只剩下五人。
孫老爺把這剩下的五人收為義子，按照年齡，從“孫大郎”依次排到“孫五郎”。
在這五人中，又以“孫二郎”孫彰的修為最高，早年便臻至一品后期。
甚至于孫彰還和燕白發(fā)動過手，雖說結(jié)果戰(zhàn)敗，卻也證明了自己的實(shí)力。
也正是因?yàn)橛袑O彰的貼身保護(hù)，孫老爺才能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穩(wěn)坐平康坊，掌管著這座見不得光的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