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去哪？
謝周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青山，下一刻又直接做出了否定。
雖然他手握紫氣東來，勉強有了代表青山的資格，但幫張季舟是他單方面做出的決定，涉及星君，最好不要以青山的角度出發(fā)。
況且由于姜御的獨斷專行，如今的青山已有許多人對謝周不滿，假如他任性行事，難免會招來更多閑話。
可不去青山還能去哪？
還有哪個地方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沉思片刻，謝周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好去處。
湊到張季舟耳邊，輕語了幾句。
張季舟先是有些發(fā)愣，隨后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還真是個好去處�！�
老人撫須笑道。
申時二刻。
謝周幫著張季舟換到了新的住處，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兩刻鐘。
張季舟半躺在房間正中的椅子里，小憩些許，隨后伸了個懶腰，打開藥箱，取出了五包毒藥。一包放在枕邊，一包放在桌子上的茶盤下面，以備不時之需。
剩下的三包藥粉遞給了謝周。
“嗯？”謝周有點驚訝。
張季舟笑道：“給你的，防身用�！�
謝周挑了挑眉，猶豫要不要接。
一般來說，這種粉末類的毒藥只有在接觸到身體表面，或者吃到身體內(nèi)部時才會起作用。
但配毒和解毒容易，最難的永遠(yuǎn)是下毒。
對謝周而言，如果敵人是一品境以下的修行者，直接提劍解決，根本用不到毒藥。
而如果敵人的境界超過一品，毒藥就幾乎起不到作用了。
總之，毒藥對謝周的幫住極其有限，用四個字形容便是：無用良品。
張季舟猜到了謝周的心中所想，頓時有種被看輕了的感覺，不悅道：
“你可別小瞧我這藥。”
“把它涂抹到你的劍上，五品境以下的修行者，見血封喉。”
“二品境界以內(nèi)，如果不及時遏止毒素蔓延，必死無疑。”
“就算一品境的修行者中毒，也會被影響到速度和判斷力，頭昏腦脹，遠(yuǎn)超醉酒�！�
能影響到一品強者的毒藥？
謝周怔了下，道：“這么厲害？”
“那當(dāng)然！”張季舟道。
謝周想了想問道：“比黑毒如何？”
張季舟瞇了瞇眼睛，面露不悅，仿佛這種對比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張季舟以手撫須，傲然說道：
“這毒是我自己配的，隨你去找，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家�！�
“此外，此毒雖然沒起名字，但老夫以性命擔(dān)保，其毒性之猛烈，絕對不弱于西蜀唐家和黃家的秘制奇毒�！�
“區(qū)區(qū)黑毒，本質(zhì)上就是一種變異尸毒，高溫即可溶解，也配和我的毒相比？”
見老人如此擔(dān)保，謝周倒也信了，旋即把三包毒藥收了起來。
畢竟能影響一品強者的毒藥分外少見，在某些時刻也能起到特殊的作用。
如果當(dāng)初有這種毒藥，他也不至于被花小妖和毒咒逼到死亡邊緣，必須動用紫氣東來的地步。
“有解藥嗎？”謝周問了一句。
張季舟擺了擺手，淡淡道：“懶得配，你悠著點用就行。”
謝周“嗯”了一聲表示知曉。
這時，窗外忽然響起爆竹聲，推開窗戶，看到是對面一家酒館的開業(yè)儀式。
酒館前面聚集了好幾層圍觀百姓，熙熙攘攘，吹捧逗樂，好不熱鬧。
張季舟探出頭，看了一眼，目光隨即便越過酒館，望向了更遠(yuǎn)方。
那是皇城的方向。
而在皇城外圍，佇立著長安的最高樓。
其名：觀星。
古人造字以紀(jì)數(shù)。
起于一，極于九。
觀星樓高九層，寓意人間之極。
傳說觀星樓落成的當(dāng)夜，陛下與星君并立于第九層閣樓，面對著漫天星辰徹夜長談。
具體的談話內(nèi)容無從得知，外界只流傳有一句話。
——陛下曾在觀星樓上說：“將來朕若是參悟大道，當(dāng)抬手摘星�！�
這句話的真假亦無從考證，但大多數(shù)人都相信這句話是真的。
這句話在民間也各有毀譽。
大部分人持以肯定的態(tài)度，我大夏天子，當(dāng)有如此豪氣！
還有一小部分人覺得諷刺，皇帝又如何？如此狂妄，不怕遭雷劈嗎？連帶著把岱岳星君也罵了個狗血淋頭，邪道士、妖道士、死后當(dāng)下十八層地獄之類的罵聲數(shù)不勝數(shù)。
也是因為這句話，一些人給觀星樓起了個新名字：摘星樓。
一字之差，含義可就差的太遠(yuǎn)了。
因為摘星樓不是虛指。史書記載，摘星樓源于商朝，那是商紂王為狐妖妲己所惑，不顧民生民怨建造出的毀國之樓。
如今陛下建造觀星樓，豈不是在重蹈商紂王的覆轍？岱岳星君這個妖道，正好對應(yīng)了妖狐的位置，只不過前者沉迷美色，后者沉迷長生罷了。
顯然，張季舟也是這般認(rèn)為。
“昏君修道！妖人誤國！”
老人沉聲低喝了一句。
謝周沒有接話。
青山在這件事中一直持不贊同、也不反對的旁觀者態(tài)度。
畢竟從治國上來看，陛下雖然修道，但大夏朝還算安穩(wěn)，沒有鬧什么大亂子。
而從“妖道”的角度來看，岱岳星君雖然有錯，但屬實算不上妖道。
謝周轉(zhuǎn)過話題，問道：“對了，張老醫(yī)師，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找星君？”
“除夕節(jié)。”
張季舟說道：“皇宮照例會舉行儺戲驅(qū)邪儀式，屆時星君會前去主持�！�
“我會想辦法進入會場，等到儀式結(jié)束后，當(dāng)著所有在場官員的面，直接找他對峙�！�
謝周皺眉說道：“當(dāng)著所有官員……這不就徹底撕破臉了？”
張季舟微微頷首。
謝周沉吟著說道：“為何不先盡可能的搜集證據(jù)，再私下找星君解決？”
張季舟搖了搖頭。
一開始他確實是這么想的。
問題在于他掌握的證據(jù)不足。
其次，當(dāng)他拜訪燕白發(fā)，聽完后者分析的利弊之后，就改變了主意。
如果私下找星君解決，那么他便成了“不上臺面”的人，被私下解決了怎么辦？
不如把這件事堂而皇之的暴露出來，是非曲直都亮個清楚。
反正遲早是要撕破臉面的。
知道的人越多，他反而會越安全。
謝周沒再說什么，看著遠(yuǎn)處高高矗立的觀星樓，聽著耳邊的爆竹聲，嘆了口氣。
難怪法顯會說張季舟的死期不遠(yuǎn)了。
你這么做不死才叫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