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焰已將他靈魂包裹,燙得功德金蓮剩下的三十一瓣都在輕顫,似要掙脫腐爛的束縛。
溪底白骨的幽冥鬼玉青光更盛,映得水面上的字句愈發(fā)清晰,“萬物皆歸” 四字尤其明亮,竟順著水流漫到他靈魂周邊,化作青光鉆進他的眉心。
冉秋只覺頭顱發(fā)緊,靈魂幻化的指尖下意識地用力,掐得青蓮花瓣微微凹陷。
幽光突然旋轉(zhuǎn)起來,轉(zhuǎn)動的風聲里,他聽見自己靈魂深處傳來細響 —— 那是被各種雜亂污氣淤塞多年的靈魂,正在金焰與青光的交織下,發(fā)出將要貫通的輕鳴。
男人收回按在青蓮上的手,金焰在他掌心凝成枚青蓮子:“你的魂魄早與這些亂七八糟的氣息纏在一起!
金焰裹著冉秋的靈魂輕輕旋轉(zhuǎn),最后三十一瓣功德金蓮突然齊齊舒展,腐色褪盡處露出瑩白的蓮肉。
靈魂邊緣的雜氣被徹底灼成青煙,露出內(nèi)里溫潤的玉色,連靈魂里最細微的紋路都透著清透的寶光,像塊被精心打磨過的玉。
中年男子將青蓮子拋向空中,蓮子炸開成漫天青光,在冉秋靈魂周圍織成半透明的軀殼輪廓 —— 那輪廓的模樣,冉秋認得,是他自己最初始的模樣。
“你那道身軀傷痕累累,只要你愿意,為你重鑄一具軀殼,不難!
男子聲音里帶著山澗的清冽,“用幽冥圣氣為骨,功德金蓮為肉,再引這溪底的仙氣為血,比你從前的肉身更能承載大道之力!
他指尖點向那輪廓,青光突然亮起,照出軀殼胸腔里跳動的虛影,是顆瑩白的丹田,正隨著冉秋的靈魂輕輕搏動。
冉秋的靈魂在青光里微微搖晃,望著那具完美的軀殼,卻緩緩搖了頭。
魂識流轉(zhuǎn)間,他看見自己過往的影子:煉尸時沾滿血污的手,篡改經(jīng)文時發(fā)顫的筆尖,被雜亂氣息蝕壞的圣軀…… 那些畫面在純凈的靈魂里流過,竟沒激起半分戾氣,只剩淡淡的悵然。
“不必了。”
他的魂音輕得像風吹過竹簡,“我還是更喜歡原本的身軀!
中年男子指尖金焰突然轉(zhuǎn)作柔和的玉色,順著冉秋圣軀的裂痕緩緩游走。
那些被時空亂流撕開的傷口正在愈合,焦黑的皮肉下鉆出嫩紅的新肌,連骨骼斷裂處都滲出銀絲般的骨漿,將碎骨一片片黏合。
最驚人的是他胸口的窟窿,功德金蓮的花瓣正順著金焰往里生長,每片花瓣落下都帶出清冽的香氣,將尸氣殘留的黑斑徹底壓下。
“你這具軀殼雖傷痕累累,卻藏著文道最堅韌的根!
男子屈指輕彈,溪底浮出的幽冥圣氣化作銀線,纏繞在冉秋的脊椎骨上,那些被蝕空的骨節(jié)竟在圣氣中重新凝成玉質(zhì),“當年你用文膽護著這具身體走過九死一生,它早與你的道融為一體。”
金焰突然在冉秋左胸處劇烈跳動,原本平滑的新肌下竟鼓起個拳頭大的包,包內(nèi)隱約有光影蠕動。
男子指尖懸在半空,玉色火焰驟然轉(zhuǎn)青,照出那團光影的輪廓,那是一道蜷縮的虛影,眉眼與這副身軀少年時一模一樣,只是周身纏著墨色的戾氣,像被無數(shù)根黑線捆住的困獸。
“有意思。”
男子的聲音添了幾分凝重,“你圣軀深處,竟藏著道執(zhí)念所化的靈魂!
他指尖輕點,虛影突然睜開眼,那雙眼睛里滿是與冉秋如出一轍的偏執(zhí),他抬手打出一道浩然正氣,直沖中年男子而去。
中年男子嘴角上揚,浩然正氣便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冉秋的靈魂在青光里微微震顫。
他當然認得那道靈魂,正是冉求。
“這靈魂與你占據(jù)的圣軀同根同源,卻盡是你不愿面對的存在!
中年男子指尖青焰暴漲,將虛影重新壓回肌骨之下,“留著它,日后恐會借你的軀殼再生禍端,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助你將它煉化?”
虛影在圣軀里瘋狂沖撞,想要重新奪回自己的身體。
“不必。”
冉秋的魂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它既是這身軀原本的主人割下的執(zhí)念,便是我道的一部分!
他望著圣軀里掙扎的虛影,突然笑了,“若是沒有他存在,我又該如何提醒自己,我才是真正的冉秋,并非冉求呢?”
中年男子指尖的青焰緩緩收斂。
冉秋看見那道靈魂在圣軀里漸漸安靜下來,他剛剛凈化的靈魂在與圣軀產(chǎn)生共鳴。
“你倒是活得通透!
男子重新催動金焰,這一次火焰不再灼燒,反而在圣軀與副魂間織成淡金色的網(wǎng),“如此,便讓它與你共生吧!
“我尊重你的選擇!
金焰徹底沉入圣軀時,冉秋左胸的鼓包緩緩平復,新肌上浮現(xiàn)出半朵墨色蓮紋,與背后的功德金蓮遙相呼應。
他知道,這具傷痕累累的軀殼里,從此住著兩個自己 —— 一個是洗凈鉛華的靈魂,一個是過往執(zhí)念。而這,或許才是最完整的 “冉秋”。
冉秋試著活動了下手指,圣軀里的骨節(jié)發(fā)出清越的脆響,像玉石相擊。背后的功德金蓮輕輕搖曳,半朵墨色蓮紋在左胸起伏,與呼吸間滲出的才氣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低頭看著掌心新生的肌膚,那里還留著煉尸時磨出的薄繭印記,卻不再泛著尸氣的青黑,反倒透著玉石般的溫潤。
“此番大恩,冉秋沒齒難忘! 他對著中年男子深深作揖,圣軀微微前傾時,溪底的幽冥圣氣竟隨著他的動作泛起漣漪,“只是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機會,冉秋定當報答!
中年男子正用指尖撥弄著溪水里的星砂,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指尖的金焰化作只青鳥,在水面盤旋兩圈便消散了。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 他望著遠處田埂上嬉鬧的孩童,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云,“你我在此相遇,本就是因緣際會!
冉秋望著他模糊在青光里的側臉,總覺得那輪廓在何處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可您救我于時空亂流,又助我圣軀重圓……”
“我只是恰逢其會!
中年男子打斷他的話,指尖在水面劃出道弧線,溪水中突然浮出天元大陸的虛影,大陸邊緣纏繞著狂暴的時空亂流,像條咬著自己尾巴的巨蛇,“你的道在天元,我的路不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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