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狂風(fēng)四起,黑沉沉的天幕中,碩大的雨滴飛速下滑,噼里啪啦砸在瓦檐上。
床帳內(nèi),綠卿雙目緊閉,眉頭蹙起,額上冒出冷汗。
“殿下——”
夢里噴灑的鮮血太過真實,嚇得她從夢中醒來。
守夜的寄琴聽見她的呼聲,點燃燭火走進內(nèi)室,“主子您怎么了?”
綠卿捂著狂跳的心,淚水情不自禁滑下,“我做噩夢了……”
“夢而已,不是真的!奔那俣藖硪槐瓬厮o她喝下,又伺候她擦身換了套干爽的寢衣,“奴婢在這兒陪著您,您睡吧。”
綠卿睡不著,一閉眼全是血,她翻個身面對寄琴,忐忑不安地問:“殿下會平安回來的,對嗎?”
寄琴將她凌亂的發(fā)絲撩開,溫柔但堅定地告訴她:“當(dāng)然了,殿下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綠卿嘗試閉眼,將要睡著又做了之前的噩夢。
她夢見燕扶光被一群人圍著,胸膛中了箭。
又夢見他躺在地上,被人騎在馬上用繩子拖行了好遠好遠,鮮血浸濕黃沙,又被黃沙掩去痕跡……
她再次從噩夢中醒來。
后半夜她再沒有睡著,嘈雜的雨聲和她混亂的思緒讓她心神不寧。
差不多一整晚沒睡,第二天一早氣色就顯得很差。
瀾哥兒以為她生病了,小手探到她額頭上試溫度:“娘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請江醫(yī)女來瞧瞧吧。”
綠卿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抬了抬嘴角:“沒事,昨晚下雨沒睡好!
原來是因為下雨。
瀾哥兒朝外面看了眼,這場雨下得太久,這會兒都還斜斜飄著雨絲,他安排道:“那待會兒您抱著妹妹好好睡個午覺,我讓九哥兒陪流哥兒玩!
綠卿捏捏瀾哥兒的小手,輕笑道:“好啊,瀾哥兒真好!”
有點害羞的瀾哥兒抿嘴笑笑,極力表現(xiàn)得平靜道:“應(yīng)該的嘛,父王不在,娘親太辛苦了!
“乖孩子!
綠卿陪他用了早膳,就被寄琴催著躺到床上,剛醒來的珂兒才喝了奶就被一同塞進被窩。
珂兒自覺往娘親懷里貼,小嘴興奮地喊著:“啊~”
綠卿親了親她香香軟軟的小臉,心情好些了。
這場雨持續(xù)時間超乎意料的長。
整個七月好像都一直在下,濕氣太甚,感覺哪兒哪兒都是潮濕的,讓人不舒坦。
綠卿一顆心總是不知不覺懸起來,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
**
白鶴城。
隨著北部族聯(lián)盟連日來的進攻,燕軍人數(shù)迅速減少。
梁非不明白為何援軍還沒到。
“咱們都快打一個月了,援軍就算三步兩歇也該到了吧!”
緊張的戰(zhàn)事讓梁非急躁得嘴上長了幾個燎泡,他雙手叉腰吩咐小卒:“再去探!他們不來我們?nèi)绾沃蔚孟氯!?br>
“是!”
梁非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來到城墻上。
這些天燕扶光除了打仗基本沒從上面下來過,一看梁非蔫兒蔫兒的樣子,他就知曉那些所謂的援軍還是沒影。
他們十萬人馬對抗北部族聯(lián)盟的二十五萬人馬,人數(shù)上占了劣勢。
而且一個月下來,物資消耗不少,朝廷補給還在路上。
“你問過調(diào)兵的人是誰沒?”
梁非一頓:“齊王殿下的親舅舅。”
他說完,自己都陷入了糾結(jié)。陳家在朝堂上一向低調(diào)不顯,也不曾在明面上與他們殿下結(jié)過仇,加上中間還有個齊王,那是他們殿下的親兄弟,不可能害人吧?
所以說,援軍可能在路上遇到天大的麻煩了?
天大的麻煩解決不了,因而一直走不到白鶴城?還是說……
算了,梁非編不下去了。
“殿下,他們在途中能遇到什么麻煩?!北部族的人基本都在咱們這兒了,他們能被什么困!”
燕扶光淡淡吐出一口氣:“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猜得到?”
不管派誰來,他只知道過去那么長時間,兵馬糧草一樣都沒送到。
這等人留著就是白白拿朝廷俸祿,等他回去就給他官服扒了。
“我有預(yù)感,淖木會有大動作了!
梁非被他這句話說得心驚:“那怎么辦?”
面對即將來臨的生死對抗,燕扶光顯得很平靜:“還能怎么辦?勝或者敗,沒有別的可能!
但他會竭盡全力贏下這戰(zhàn)。
梁非咽下想說的話,沉默地繼續(xù)投入戰(zhàn)場。
淖木等人在白鶴城耗費了許多時間,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從其他部族又籌了十萬兵馬,明日就去取了大燕太子的人頭!”
仁欽奇怪:“你從哪兒籌的?用什么籌的?”
淖木笑而不語。當(dāng)然是許諾了人家好處,至于羊毛出在哪里,他覺得仁欽這頭憨憨傻傻又肥碩的大羊很適合。
他準備用完仁欽就要了他的命,這樣日佳那片水草豐茂的草原就是他的了,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別管這些,明日在戰(zhàn)場上勇猛些就好了!
瞧不起誰。
仁欽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狠狠地咀嚼著肉干,想象他嘴里咬著的是淖木。
八月,北部族聯(lián)盟來勢洶洶攻到白鶴城下,城中剩下的六萬燕軍在燕扶光帶領(lǐng)下奮力一搏。
淖木與燕扶光迎面對上,他挑唇一笑:“據(jù)我所知,你們早半個月就該到的援軍不知所蹤,大燕朝廷內(nèi)部簡直爛透了,被自己人拖后腿的滋味不好受吧?”
燕扶光懶得和他廢話,揮刀向前,刀刃狠狠擦著淖木側(cè)臉落到他肩膀上。
“嘴上功夫耍得不錯,腿腳功夫差了點,還比不過那條傻狗!
淖木不容易被激怒,他捂著傷口往后退,羿豐將士涌上前來圍住燕扶光。
燕扶光一下下?lián)]刀,沾滿鮮血的刀口在陽光下泛出冷光,敵軍濺開的鮮血浸濕他的鎧甲,模糊了他的視線。
淖木帶來的人太多了,燕軍漸漸吃力。
到了最后,越打身邊的人越少。
燕扶光喘了口氣,然后抓住好幾個部族首領(lǐng),一刀割了他們的腦袋。
失去首領(lǐng)指揮,敵軍陣腳亂了。
好些人變得畏手畏腳,鼓起勁像只無頭蒼蠅撞上去,結(jié)果就是被燕軍輕易了結(jié)。
淖木臉色難看,大聲罵著:“給我上!慫貨!上。
燕軍士氣大漲,各個面無表情只管殺人。
到了最后,仁欽見勢不妙想跑,但他又不想留下把柄,于是一直觀察著淖木的動向 。
淖木太想打敗燕扶光了,他在后方聲嘶力竭地指揮:“上啊!他們只剩幾千人了,我們要贏了!”
仁欽也以為他們要贏了,但就在此時,大燕援軍從東邊趕來。
大事不妙,淖木當(dāng)機立斷:“撤退!”
燕扶光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陳思安邊跑邊喊:“殿下!臣帶著援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