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個密室已經(jīng)跟之前完全不同。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好些人,赫連云天他們甚至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臉上也變得枯敗蒼白,而那十幾個被圣巫帶來的人早已經(jīng)沒了氣息,肌膚黏在骨頭上,看著就像是被人活活抽干了血肉變成的骷髏。
密室之中彌漫著一股濃郁至極的血腥味道,原本擺放在場中的玉甕劇烈震顫起來,而原本瘋狂大笑的圣巫此時被魔氣縈繞,身上斗篷早就落了下來,嘴里一邊吐血,一邊不敢置信地看著云夙音他們。
“不可能……”
“不可能。
“你們怎么能掙脫夢魘幻境,那明明是我用你們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鉤織而成,你們怎么可能掙脫的掉……”
他死死看著云夙音二人,他明明在二人體內(nèi)種下了夢魘種,也看到了他們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
君九淵自幼便被至親折磨,從小沒享受過半點親情,甚至曾被很多人背叛,幼時曾經(jīng)羨慕過宮中那些皇子,也羨慕那些人能平安長大,所以他便讓他成了他曾羨慕之人,讓他安穩(wěn)順利長大,得到所有的親情,愛情,和他曾經(jīng)沒有的平安順遂。
云夙音體內(nèi)的執(zhí)念是她曾經(jīng)受過的委屈,她期盼家人和睦,想要父母雙全姐弟友愛,想要能夠跟心愛之人成親生子。
他明明看到他們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也看到了他們的渴盼,所以才鉤織出來了這場夢境,甚至為了怕他們出現(xiàn)變化,還讓夢境里那“慕容崢”頂著君九淵的面孔,加深他們彼此感情……
只要他們認為夢境里的一切是真的,只要他們順利成親洞房,甚至在夢境里血肉交融,便會失去了魂靈永遠留在那夢境之中,而他就能拿到云夙音的身體,甚至強占了君九淵之后借他的帝王之相掠去大夏國運。
明明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步,可為什么還是失敗了?!
云夙音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可想起夢里那些事情,也隱約猜到了一些。
“執(zhí)念?”
她忍不住冷笑出聲:
“誰告訴你我的執(zhí)念是一個軟弱蠢笨會被男人欺騙的母親,又是誰告訴你我會執(zhí)念于一個辜負妻子傷害女兒卑鄙無恥的父親?你當初在圣殿知道我一體雙魂,難道就沒想過這執(zhí)念根本就不是我的?”
她從上一世進09區(qū)前,如同野獸一樣被人豢養(yǎng)廝殺手中沾滿血腥之時,就再也沒有向往過親情,而那所謂執(zhí)念,不過是當初那小姑娘靈魂還沒消散之時渴盼的一切而已。
她想要父慈母愛,想要姐弟和睦,想要一個沒有外人完整幸福的家,可那卻不是她云夙音的。
哪怕是做夢,她也絕不會那般自欺欺人!
君九淵也是伸手抓著手中氣息奄奄的圣靈骨,滿臉嘲諷地罵了句:“蠢貨!”
十歲之前的他,或許期盼過親情,嫉妒過那些能得父皇寵愛的皇子。
可經(jīng)歷過那么多苦難,險死還生才活下來的他,哪還會有那所謂的執(zhí)念,要不是蠢貨不知道在圣靈骨里動了什么手腳,壓制住他本性,要不是他面對的是云夙音本體,是他深愛之人,因為有她的存在才讓他沉浸于那幻境之中,頂著那具殼子做了那些蠢事。
他恐怕早就已經(jīng)醒來。
讓他沉迷其中的,從來都不是什么所謂的執(zhí)念,而是云夙音。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執(zhí)念!
場中那“金龍”被黑色霧氣吞噬纏繞,而此時的“圣巫”根本就不再是之前他們見到的模樣,他看上去二十來歲,長發(fā)披肩,一雙眼睛如琉璃透紅,脖頸上也有些細密的絨毛。
他上半身赤果著,身上全是一道道細密交織著的血線,而云夙音伸出手時,也能看到自己手腕之上有無數(shù)同樣的血線蔓延看來,連她脖頸之上也有。
她直接上前一腳就踹在那玉甕之上。
“不要!!玉甕一碎,封印之地也就完了!”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
要真是為著鎮(zhèn)守之地,怎會這般陰損?!
云夙音抬腳就踩在玉甕上,只聽到“砰”的一聲,那玉甕瞬間四分五裂,而里面的黑氣瞬間狂涌上來,想要朝著云夙音身上纏繞而來,而云夙音卻是一掌披在半空之中,直接將困縛“金龍”身上的黑氣強行劈散之后,那“金龍”便猛的膨脹開來。
圣巫慘叫出聲時,那金龍游之間朝著云夙音撲來,不過片刻就將她身遭黑氣全部吞噬,然后金光籠罩在云夙音身上。
“小家伙,是你嗎?”她低聲說道。
“主……主人……”
那“金龍”快速變小,最后竟是恢復成了巴掌大小,快速落在云夙音肩頭朝著她臉上輕蹭了蹭,而發(fā)出的聲音雖然不再如之前那般稚嫩,外貌也變化了很多,可她依舊看出了“金龍”對她的依賴。
果然是“沉睡”了數(shù)年不見的小家伙。
小家伙靠在云夙音耳邊,斷斷續(xù)續(xù):“他想吞噬主人魂靈,想要奪了主人肉身,吸噬主人血脈,借王朝氣運煉化主人的身體……”
云夙音看著臉色慘白的“圣巫”,直接冷笑著朝著他臉上就是一巴掌:“怎么,當年強占我母親身體,后來奪她尸身,搶了圣巫的位置奪了巫族和南越、大晉氣運還不夠,如今又來覬覦我這具身子?”
“死兔子,誰給你的臉?!”
她惡狠狠一腳就踩在那“圣巫”胸前,力氣大的將他胸骨都直接踩斷,而她卻是陰沉著眼滿臉戾氣。
“圣巫”慘叫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云夙音:“你……”
她怎么知道?
云夙音冷笑了一聲:“能像你這么卑鄙無恥的,這世上有幾個?若圣巫真像是你這樣,那巫族早就滅了,你攪亂巫族多年,如今還想要我的命,那我現(xiàn)在先了結(jié)了你!”
“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父親,我知道域外的事情,你……”
“。。!”
云夙音卻絲毫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甚至根本沒在意他的那些事情。
她只是直將手印在那人身上,瞬間震斷了他體內(nèi)經(jīng)脈,然后從腰間針囊之中取出一根金針,快速朝著他頭頂扎去,在他疼的面色扭曲時,從里面取出一張赤紅色的紙人,咬破手指滴了些血,就直接朝著那人身上拍去。
不。!
那人滿是驚恐地瞪大了眼,想要嘶吼出聲。
可他被云夙音制住卻根本連半絲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赤紅色紙人靠近之后融入他身體之中,而片刻之后,他臉上就變得木然了起來,整個人如同失了智的傀儡一般。
這是當初圣殿之中,云夙音拿到的那本冊子里記載的禁忌之術(shù),能夠以氣血化為紙人強行掠奪他人神魂,甚至附身之后探知記憶,而云夙音一手印在那人頭頂,腦海之中便感應(yīng)到那紙人附身后的一切。
她絲毫不曾留情,也不在意會不會毀了眼前這人的神智,只控制著那一抹血紅鉆入他腦海之中橫沖直撞,而偏厚大段大段的記憶涌了上來。
云夙音親眼看到,上一任圣巫是如何疼愛這個并非衍靈界的血脈,她也看到上一任圣巫戰(zhàn)死之后,繼任的圣巫雖有忌憚卻也好好照顧著這兔子,等他開始化形之后,一日日向往圣地之外。
圣巫早在數(shù)十年前就已經(jīng)算出這兔子會是巫族大劫,可多年養(yǎng)育舍不得下手,也念在他是上一任圣巫唯一的血脈,只能將其禁錮在圣殿之中,可這兔子卻偷學了天算之術(shù),更算出自己會有命劫,且若不能離開衍靈界便會喪身于此,可那封印他破不開,唯一的生機竟是在他自己的血脈之上。
他算出他命中還有一女,攜天命而來,若有大氣運煉化此女骨血重塑肉身,他便能破了那封印。
這兔子蠱惑殿中圣女放他逃離圣殿,又鬧出南越之事讓得圣巫無暇他顧,而他則是四處游走尋找能替他生出“天命之人”的女子。
凡是與他有所感應(yīng)的女子,他都會與他們強行恩愛留下骨血,而當年他在大晉京城被人追殺,也不過是因為他強行占有了一位宮妃,遭受重傷之后潛入云家遇上了林氏……
云夙音看的險些惡心的想吐。
這死兔子,將他自己當成了什么,神嗎?!
她陰沉著眼看著滿臉木然的男人,完全不想看他那些“播種”的事情,快速翻看著后面的那些記憶,看到他在林氏之后又曾找過很多女子,卻一直無人懷有身孕,而他因耗損太多精血維持不住人身,不得不返回巫族。
他騙取圣巫信任之后,將人斬殺吞噬圣巫氣血生機,卻因圣巫體內(nèi)那滴“祇”留下的精血反噬,日日身形退化,不僅沒有絲毫好轉(zhuǎn),反而越發(fā)維持不住人形。
直到后來他意外察覺到氣運之力能夠穩(wěn)住他的情況,甚至圣巫借來維持鎮(zhèn)守之地的南越氣運能讓人維持住人形,他這才如同找到了“解藥”,卻也因此無法離開圣地半步。
奉琰意外發(fā)現(xiàn)了他的情況,被他尋了個借口推脫之后,更被這死兔子誆騙去替他去尋當年那些女人,想要將他們身上屬于他的“骨血”收回,而林氏的尸骨早就被他扔進了鎮(zhèn)守之地的封印里,被那些天魔吞噬殆盡……
媽的!
云夙音哪怕早就知道這死兔子不是什么好東西,可看到他所做的那些,也是氣到渾身發(fā)抖。
她將他所有記憶都看完之后,朝著他一揮手,一團赤紅從他眉心之中浮現(xiàn)出來之后,那人臉上瞬間恢復了神采,他似乎知道云夙音看到了那些記憶,滿眼驚恐:“阿音……”
“砰。
云夙音一掌朝著他腦袋上拍去,就見他瞪大了眼時候七竅流血,而她則是冷聲道,
“你放心,你這么喜歡衍靈界外,等你死后,我會把你的尸骨也一起扔進去,讓你好好看看那外面的世界。
“不……”
“轟!”
一聲巨響之后,他渾身受到重創(chuàng),五臟六腑都快速衰竭,不過片刻就癱軟在地上。
眼看著那人變成了兔子,原本凝聚在他身上的那些血氣瘋狂的朝著四周逸散而去,而躺在地上的赫連云天等人像是充血一樣,干癟的身子一點點恢復過來,連帶著凹陷的臉上也變得充盈,逐漸紅潤。
他們也是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