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市公安局大樓的最深處,藏著一扇幾乎被人遺忘的包鐵木門。
幾道沉重的腳步聲來到這里的時候,一束束手電光將這里照射的亮如白晝。
“就在這里!”郭乾拍了拍手電筒,將其遞給了身后的李向南。
“多謝!”
李向南接過手電,打向這道門。
門上的漆皮早已斑駁掉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頭底色。
上了鎖的黃銅鎖具早就積滿了灰塵,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年月不曾有人進(jìn)去。
“我來!”魏京飛快步來到門前,蹲在地上和宋子墨劉一鳴等人從皮包里的鑰匙堆里尋找著門的鑰匙。
吱呀!
當(dāng)鑰匙找到后,插入時,發(fā)出了沉重且晦澀的嘎吱聲,仿佛這內(nèi)里的空間,也在抗拒外界的打擾。
郭乾伸手推了推木門,輕輕咳嗽了一聲,喊道:“李顧問,請吧!”
李向南和他一起,用力推開這扇通往地下檔案室的門。
“咳咳咳,咳咳咳……”
門一打開,一股混雜著陳年紙張的味道,霉味、塵土,和某些難以名狀的,仿佛能讓時光凝固的氣息撲面而來,讓身后的七八個人都忍不住咳出了聲。
“好冷!”劉一鳴忍不住抱了抱胳膊。
眾人走進(jìn)門里,瞬間感覺到了空氣陰冷而粘稠的味道,這里的氣氛,帶著地底特有的寒意。
一條向下延伸的臺階出現(xiàn)在手電光里。
啪!
郭乾伸手拉開了旁邊引繩,這里還用著幾十年前的老舊燈泡和啟動方式。
昏黃的燈光在頭頂搖曳,吱呀吱呀的勉強(qiáng)能夠照亮向下的通道。
“走吧!”他喊了一聲,領(lǐng)著李向南一步步向下走去。
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回蕩,讓眾人有個錯覺,仿佛此刻正走在歷史的肩膀上。
終于下到了地面。
眼前便豁然開朗,擰頭望去,眾人卻又瞬間被巨大的壓迫感籠罩。
這是一個巨大的如地宮一般的巨大空間,站在里頭,手電光都照不到盡頭。
一排排幾乎直達(dá)天花板的木制檔案架高聳在四周,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我的天,這里還有這么大的空間,郭隊,你們市局夠能藏的!”宋子墨忍不住感慨道。
聽到這話,郭乾搖搖頭:“我在市局干了二十年,這里就下來過一次,還是張局帶我來的!咱們市局,可是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好吧?”
包括李向南,眾人無不咂了咂舌,一臉的吃驚。
隨著郭乾的話,眾人也看向了周圍,手中的手電忍不住向四周掃去,越看越是震驚。
周圍的架子上,擺放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牛皮紙檔案袋,線裝的卷宗,還有很多用麻繩捆綁的,根本分不清年月的老舊文件。
這些東西,發(fā)黃暗沉,充滿著歲月的痕跡。
不少卷宗上,早已卷曲、破損,地上,也殘留著不少紙屑渣滓,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訴說著這屋里的東西,經(jīng)歷的漫長歲月。
塵埃在手電光的照射下盈盈飛舞,如同無數(shù)守護(hù)在這里的精靈。
同伴們緩緩走在這樣的塵封森林里,不時發(fā)出驚嘆和感慨,也讓李向南有種穿梭在時光中的錯覺。
他走向靠近墻壁的架子,用嘴咬住手電,拿起一份檔案來看,竟然是民國時期的戶籍冊。
毛筆小楷書寫工整娟秀,讓人頭皮發(fā)麻。
還有印著紅星,帶著早期特色時代氣息的公安剪報。
甚至還有解放初期,剿匪、反特案件的厚重卷宗。
這里的每一份檔案,都是一個時代的切片,凝聚著公安前輩們的心血和智慧。
這里,沉淀著燕京,乃至整個國家近百年的社會變遷和法治進(jìn)程。
燕京市公安局的靈魂,就扎根在這樣穿透歷史的土壤里!
李向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他有種錯覺,仿佛僅僅是站在這里,就與那些為了天下安寧的前輩們、英雄們站在一起的熾烈。
甚至有一瞬,他似乎瞧見了一個倩麗的身影蹲在某個木架子底下,如饑似渴的讀著卷宗,身影像極了自己的妻子。
但李向南知道,如果是,那也是秦若白的母親白海棠。
他站在這里,熱淚盈眶,激動難言。
這里——
藏著萬水生和他背后的人最后的秘密。
那兩份塵封的卷宗,是他們不顧一切的目的。
李向南因歷史感動之余,心里更是被好奇和疑惑占據(jù)。
他原本并沒有多想,只以為燕京市公安局的地下老檔案室,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可現(xiàn)在,他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也許,就在這浩瀚如煙的地下世界里,真的有解開當(dāng)年慕家疑案的真相。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份讓幕后罪魁禍?zhǔn)鬃⒁獾木碜冢?br>“郭隊!”
“李顧問!”
李向南喊了一聲,黑暗里有腳步聲逐漸向自己靠攏。
“我們怎么找?”
郭乾晃著手電過來,一臉苦澀,撫著額頭道:“哎,還能怎么找?幾十年前的東西,現(xiàn)在就連對這里最熟悉的張局恐怕也不知道了!慢慢找吧!”
“……”李向南轉(zhuǎn)頭看向無邊無際的黑暗,嘆了口氣。
只能這樣了!
這里,只怕又是自己一個重點(diǎn)待的地方了。
“可惜啊李顧問,我們雖然偷偷跟著那條老蛇到了這里,并且及時挫敗了它想進(jìn)入屋內(nèi)的企圖,把它給抓到了,破碎了萬水生和他背后人最終的目的!可是,他們要找的東西,我們卻不知道是什么,在哪里!”魏京飛很是遺憾,很是唏噓。
李向南卻搖搖頭,安慰他:“我們不要把希望放在敵人身上,更不要做知道結(jié)果前的任何假設(shè)!萬一那條蛇進(jìn)去了,誰知道它又會做出什么樣的后果呢?現(xiàn)在這結(jié)果,是我們能夠掌控的,挺好!”
……
過了三天,燕京刑場,秋風(fēng)蕭瑟。
萬水生被兩名公安和著其他罪犯一起押解到刑場。
他穿著干凈的衣裳,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
但臉上卻沒有任何恐懼,只有一種看透生死的平靜。
當(dāng)執(zhí)行命令發(fā)出時,萬水生絲毫沒有猶豫,嗵的一聲跪下,朝向了東南方向。
那是他閩東的老家,他父母親大哥二哥墳塋所在的方向。
萬水生閉上眼睛,嘴唇無聲的翕動著,仿佛在跟這個世界做最后的告別,又像是跟自己的妹妹,和遠(yuǎn)方的家中說著最后的思念。
他沒有祈求還有來生,也沒有怨怒命運(yùn)的不公,只是將對人世最后的一點(diǎn)眷戀和愧疚,都融入了這朝向故鄉(xiāng)的一跪。
啪!
槍響干凈,干脆利落。
萬水生應(yīng)聲倒地,臉龐貼著冰冷的土地,朝著東南,仿佛魂飛魄散,也要向他的父母叩謝養(yǎng)育之恩和無法在生前向父母盡孝的遺憾。
燕京市局的隊長辦公室里,李向南忽然抬起頭看向窗外。
一串秋雁往南飛去,正好經(jīng)過他的視野。
他很快轉(zhuǎn)過頭,看向墻角的蛇籠。
“結(jié)束了,你感覺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