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行動業(yè)務(wù)第二負責人……
圖靈咀嚼著這個有些長的名號，即便有所心理準備，但心中仍然掀起陣陣波瀾。
迷光公司的主營業(yè)務(wù)是對外安保服務(wù)，根據(jù)圖靈目前的了解，迷光公司除卻擁有此業(yè)務(wù)外，還擁有自己的科研生產(chǎn)線，工廠，同時是業(yè)州黑市的本地資本之一。
根據(jù)蝰蛇的話來說，老爹目前的職務(wù)位于整個迷光公司行政系統(tǒng)之下的第一要職，負責安排迷光公司的軍事外包行動，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就是擁有調(diào)動迷光公司大部分部隊的權(quán)利，不過是副職，所以是“第二人”。
那也足夠驚人了。
圖靈掏出手機，上下翻找通訊錄，一遍又一遍掠過老爹的條目。腳下不自覺踱步在凌亂的客廳中，厚重的靴子碾壓在細碎的玻璃渣上，發(fā)出錯位嘶磨的聲響。
自從得到蓋勒·斯汀的筆記，接觸羅旺，開始扮演著灰狐這個角色開始，他就小心翼翼地遮掩著“圖靈”的身份。分子破譯線入侵監(jiān)控，機械蟲和幻肢子體充當崗哨，從未在構(gòu)裝者的世界中展露真容，哪怕對目前已經(jīng)異常親密的威爾遜家族爺孫兩人也是如此。
而自己的父親擁有如此地位，在他看來，爆出的這一刻是如此的荒謬。
血錢，科技，永生，陰謀，資本，知識…………由于太多未知的信息，圖靈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如履薄冰。在列車世界已經(jīng)見過了殘酷廝殺和非人科技的他毫不顧慮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血腥手段，只為抹除一切可能被人追查的痕跡。黑陵區(qū)事件更是考慮到了構(gòu)裝者世界中的上層資本和下層普通構(gòu)裝者等多個層面，讓“灰狐”轉(zhuǎn)入陰影，“千面”吸引視線，再到如今獲取了威爾遜公司這個跳板，得以在幕后仔細規(guī)劃，一窺世界的迷霧。
而現(xiàn)在突然有人來告訴他，你不用努力了，你爹是大佬？
站在一邊的安德魯看著神色復雜的圖靈，表示雖然很能理解圖靈目前心中的想法，但是他自己心情其實更加復雜。
老板，你兒子壓根兒就不用我保護啊……他也是大佬……
幾分鐘后，圖靈停止踱步，智能機的屏幕在他的手心黑了下去，被重新揣回了兜里。
這個電話他不準備打了。
既然老爹背后是這樣的身份，那么之前所謂的親族糾紛的事情也只是一種偽裝……不，或許這些事情在老爹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這事兒是老媽跟我說的，有可能老媽也被蒙在鼓里，對于這些事情老爹可能早就安排好了。至于跟那什么二舅打電話求助，聯(lián)想到公司背景恐怕是一些交易上的事情了……
不要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圖靈對此愈發(fā)有所感觸了。
“安德魯，你是在我搬入這棟房子后才開始進行秘密保衛(wèi)的吧？在你之前是誰？”
“在這之前是沒有的�！卑驳卖敁u了搖頭，“因為前段時間老板察覺到了一些細微的征兆，便派我來保護您。那會兒正巧您剛開始搬家，我便住到了旁邊�！�
圖靈記得，在搬家之前，老爹的確有向他打過一個電話，應(yīng)該就是那個時候。
“安德魯，跟我過來�！�
……
迷光公司大廈，獨立起居室。
一陣古怪的鈴音鳴響下，圖山猛然睜開雙眼以極快的速度起身按下床頭的微型遙控，墻對面的屏幕翻轉(zhuǎn)擴張，顯示出一塊漆黑的屏幕，中央是一枚跳動的波紋喇叭。
“說�！�
這是特定的鈴聲，在終端機中具有獨特的頻段，能夠極大程度吸引攜帶者的注意力，也擁有極強的鬧鐘功能。
同時，這段鈴聲只會在安德魯例行報告之外的時間點傳來。此刻是凌晨三點多，安德魯這個時候打電話只能說明一件事兒。
自己的兒子出事兒了。
“圖山先生，夏津街這邊出了點小變故。我遭遇了一小隊刺殺保護目標的傭兵，好在目標并不在刺殺地點，但是房屋遭受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動靜引來了一些注意力……”
“我兒子呢？”圖山面無表情。
“剛剛回來，處理了火警和社區(qū)的事情，目前暫時睡下了�！�
“給我看。”
“是�！�
綠光的夜視儀畫面出現(xiàn)在屏幕中，是圖靈在一家酒店房間中熟睡的景象。
圖山繃起的肩膀頓時松懈了下去，唇齒間輕輕送出一口氣。
“把具體的時間，過程，善后手段，傭兵身份報告給我。”
安德魯用簡練的語言在十分鐘內(nèi)將過程講述給了圖山。
當然，是圖靈處理過的版本。
“來的人是蝰蛇的隊伍，你是怎么擊退他的？”圖山深深地皺起眉頭。
在得知來襲的人是蝰蛇的時候，圖山心中掀起了強烈的震怒，但隨即便被他壓了下來。
在部下面前他需要保持穩(wěn)定的態(tài)勢，哪怕情緒波動再大。這是人事管理的基本功。
接著，他點出了其中的疑點：在迷光公司，蝰蛇的傭兵小隊在普通的構(gòu)裝者合同傭兵中算是佼佼者，他派去保護圖靈的安德魯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我在黑市更新了裝備。蝰蛇沒有死，我只是依靠地形優(yōu)勢擊退了他�！�
“你確定我兒子沒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吧？”
“我……嗯，我很確定�！卑驳卖斞陲椓俗约旱倪t疑。
“我知道了�！眻D山將后背緩緩靠在了床頭上，“你繼續(xù)保護目標，并以鄰居的身份幫助他善后，不要吸引太多視線。東燕區(qū)是個好地方，那里有沒太多爪牙。如果圖靈租的房子受損嚴重，房東要求賠款的話，我這邊會再打給你一百萬作為活動經(jīng)費。明天把今晚的事情打一份報告發(fā)給我，我需要里面的細節(jié)內(nèi)容�！�
“是，老板�！�
通話結(jié)束，墻壁重新分解恢復原狀，一盞盞格調(diào)的微光燈從天頂兩側(cè)亮起。
圖山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飲下，閉眼長出了一口氣。
“蝰蛇……這是公司的合同部隊，居然真的有人違約了，敢對親屬動手……”
重新睜開的雙眼顯得有些猙獰，圖山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將終端機的分離部件從鑲嵌的墻面主體中取出，找到了圖靈的號碼就要撥出。
手指懸在上空遲疑了幾秒。
“算了……等到明天再跟圖靈說一下�！�
通訊錄迅速下滑，來到了另一個單獨的聯(lián)絡(luò)條目，圖山清點撥通了其中一個號碼。
有些漫長的等待后，電話被接通了，里面?zhèn)鱽硪坏浪怆鼥V的聲音：
“圖先生？這么晚了……”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是……是，請說�！�
在圖山沉悶的語調(diào)下，男子的聲音陡然一轉(zhuǎn)。
“蝰蛇襲擊了我的兒子。”
“什么……什么？”
前半句的語調(diào)還有些許的模糊，但到后半句已經(jīng)變得尖銳而高亢，睡意全無。
“這怎么可能？蝰蛇是公司的人，按照合同規(guī)定他不能接取外面的雇傭任務(wù)！是誰想對您動手？”
圖山沉默了一秒：“不如你換個角度思考我的話。”
“您是說……？！”
“蝰蛇以前是黑曼巴的資深公司特工。他干不出來吃里扒外這種蠢事兒，如果是直接刺殺我，那還有點可能。但是他找的是我兒子！是公司內(nèi)部的人雇傭了他，有人違反了管理條約！！”
“這……聽您的語氣，貴子應(yīng)該還健在吧？”
“想被沉到海里去？”
“抱歉，我只是想關(guān)心一下……可能我的表達不太好……您要通報董事會嗎？”
“那沒用，這件事情我要自己處理。我需要你幫我在公司里仔細查一查，蝰蛇背后的指令是誰下達的，找到之后告訴我，我要親手把他按進海里�！�
“我知道了……我能和另外幾個人商量一下嗎？”
“先不要告訴他們。另外，你立刻派一個小隊去東燕區(qū)夏津街查看一下那邊的情況，把所有的細節(jié)轉(zhuǎn)述給我�！�
“是……馬上去辦。蝰蛇跑掉了？需要我們?nèi)ヌ幚淼魡幔俊蹦凶拥穆曇袈犉饋碛行o奈。
“不著急。”
通話結(jié)束，圖山俯瞰著落地窗下方沉寂的夜景，身邊就是迷光公司的集群大廈。
“已經(jīng)開始波及到公司內(nèi)部了嗎……但是居然選擇從我開始下手，而且擅自違反公司的條約，徑直盯上了我兒子……就這么迫切地想要將我拉入戰(zhàn)團么？”
翻看著終端機分離體上的畫面，圖山快速切換到了一處密密麻麻的實驗報告上。
那是一塊樣式復雜的機械設(shè)備分析圖，各種數(shù)據(jù)和條目顯示在不同的細節(jié)和位置上，一覽無余。
外形上，有一股內(nèi)臟的起搏感。
“還剩下四年的時間了，企業(yè)戰(zhàn)爭在即，我不能再等了，必須拿到更多的話語權(quán)，事已至此，我必須真正掌控迷光公司，才能繼續(xù)保護他們，才能拿到更加尖端的科技，我不可能讓我的兒子變成這副模樣才能得以延續(xù)生命……”
圖山輕輕觸碰胸口輕薄的衣物，入手一片堅硬冰冷的全金屬化胸腔和液壓鎖骨。
……
……
……
“打完了？”
看著返回酒店天臺的安德魯，圖靈詢問道。
“嗯�！�
安德魯走到了圖靈的身前，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裝甲正在逐漸化為觸須，并收回體內(nèi)。
“這些東西……”
“就當是送給你的。雖然沒有我身上的這樣好用，但干掉三個蝰蛇不是問題，僅限于材料強度的層次上。”
圖靈的子體在幻肢主體達成【硅基態(tài)裂變】后也得到了進一步提升，在寄主身上也能夠進行外骨骼增殖——不夠抽的都是宿主的生體能量。
“我爹怎么說？”
“圖先生的反應(yīng)和往常一樣，作為部下來說我們一般很難猜透他的想法�！卑驳卖敓o奈地搖了搖頭，“但是他應(yīng)該沒有起疑。另外，他讓我明天交給他一份詳細的事件報告。”
“他沒有對你趕跑蝰蛇的說辭起疑？”
“似乎沒有�！�
圖靈沉默了一陣。
在知曉老爹的背景后，圖靈在一開始的震驚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將自己作為灰狐的身份告訴老爹。
如果老爹早已深入構(gòu)裝者世界，一定比自己更加了解這個世界背后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以及更多現(xiàn)實世界的知識。
甚至，他還能通過老爹手里的資源，快速推進自己從列車中帶出來的各種研究。
但他很快止住了這種想法。
這不現(xiàn)實。
首先是老爹是否會相信自己話，就算是自己開著萬鬼纏身騎著掠食龍跑到他面前，估計他也會選擇讓更多的人來保護自己，然后接管自己的一切研究。如果真是這樣，圖靈無法容忍將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就因為“保護”的緣由而交出去。
換個角度想，自己秘密真的應(yīng)該讓自己之外的人知道么？
深入構(gòu)裝者世界這么多年，卻從未告訴過家人一點相關(guān)的信息，這是隱瞞，也是保護，所以圖靈不認為自己告訴老爹是個好選擇。
但是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老爹的身份，卻對此無動于衷未免就太蠢了。
所以圖靈讓安德魯告訴圖山：
安德魯在圖靈回到宅邸之前擊退了來襲的雇傭兵，房子有所損毀，動靜吸引了一些人，但圖靈依然被蒙在鼓里。
由于今晚還是吸引了一些居民，老爹只要仔細查第二天就會知道圖靈的住宅發(fā)生了意外事故。
有所毀壞的房子，圖靈自己住起來其實無所謂，幻肢大軍在里面種著呢，但如果圖靈是一個普通人，自然不會在房子修好前繼續(xù)住在里面，所以他讓安德魯和自己來到了賓館，因為安德魯向圖山如此報告后，老爹一定會讓安德魯證明自己還活著。
現(xiàn)在的話夜深了，老爹應(yīng)該不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因為那顯得太巧合和刻意了，除非自己主動打電話告訴他，住的地方出事兒了。
蝰蛇說成是放跑，因為圖靈還要將這些人放回迷光公司，成為自己新的眼線。
等待五分鐘后，圖靈確認老爹不會打來電話了。
“雖然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從老爹的角度上來看，他可能會找人勘察現(xiàn)場的情況�！�
“你回家去，我今晚住這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