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斜陽將落,官道兩側(cè)的枯草被鍍上一層暗色。
顧嫦纓一條長腿隨意地屈起踏在褪色的木欄底座,另一條腿垂著,足尖漫不經(jīng)心點著地。
從長道盡頭卷斜而來的風,拂過她發(fā)鬢旁的青絲。
她轉(zhuǎn)過頭,眼神頗有些不信任。
“你真的有把話傳達給他們?”
千尋俯身正捻起一小塊石子,對著亭外一株枯死的矮樹瞄準。
他手腕一抖,嗖地彈出。
聽到“啪”一聲脆響,那嘴角剛得意地揚起,聽到顧嫦纓的話頓時耷拉下嘴角。
“再等等,大概…就是你們大梁人常說的一盞茶的時間!
顧嫦纓干脆打起了閉眼小憩一會兒的心思,嘴上慢悠悠應著。
“千尋,照你這么個算法,那我今日應該滿打滿算應當喝了一桶茶了!
千尋雙臂一撐欄桿,兩條修長勁瘦的腿屈起,輕松坐在她身側(cè)的圍欄上。
他垂眸,將女子精致的五官倒映在琥珀般的瞳孔中。
千尋認真看著她,就在顧嫦纓以為他要說什么時,突然聽到‘呼!暼鋭禹懼
“我餓了!
千尋理直氣壯的要求,“你說的,包吃!
顧嫦纓點了點置在一旁的包裹,“食盒在里面,自己打來吃了!
“幸虧我沒信你那句申時前能到,要不然我們非得在這餓肚子等不可!
她嘲了一句,起身準備先填肚子,
忽而間掠過荒草的踏空聲傳來,來人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動靜,
顧嫦纓抬眸,她看似慵懶,藏在寬松衣上下的身軀已經(jīng)微微繃緊,如一柄藏鋒于匣的利劍侯著。
咔嚓一聲,是靴底碾碎枯樹枝的聲音。
來人掀開黑色斗篷,千尋腮幫子還鼓嚼著雞腿,看到后抬起油膩的手朝他們一招。
“哥,言如哥,一起過來吃!”
千里神色冷淡的看著千尋一副沒心沒肺的蠢樣,額角一抽。
但他視線時不時的落在石桌上。菜肴精致的飯盒,喉結(jié)隱隱一滾動。
他看了眼顧嫦纓,什么都沒說,不遠處的千尋突然噗嗤一聲大笑出聲。
“哈哈哈你也嚇到了對不對?這世界上居然有男人一眨眼就變女的。”
“我告訴你啊,顧常這小子指定有點癖好。
我來燕郡了這些時日,我就沒看見他換回男身!”
千里只掃一眼顧嫦纓,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只是當千尋連笑帶說的話傳來時,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捏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生怕他的蠢話讓自己再掛了面子。
他冷冷看著還沒察覺到顧嫦纓本來就是女子的蠢弟弟。
“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千尋別開頭,很快的掙脫開他。
“切,顧常那小子都沒說什么,你到是來勁!
千里眼眸危險的一瞇,“你再說一遍?”
千尋一手舉著雞腿,另一手舉著鴨脖舉手投降。
另一頭,青衣一角先映入眼簾,接著兜帽摘下,男子清逸俊美的容顏顯露。
他溫和得如同問候鄰家故友。
“顧小公子,許久不見!
“我也沒想到你們都在燕郡!鳖欐侠t側(cè)過身子,伸手示意他落座。
她無意敘舊,也深知言如跟她沒半點舊可敘,單刀直入。
“不知千尋是否有傳對話,我此次邀你們前來,是聽說你們在找一處寢陵。”
言如眸光一轉(zhuǎn),“哦?你知道?”
顧嫦纓點頭,沒有隱瞞。
“我不僅知道寢陵在何處,我還知道是那座寢陵的主人是誰!
“作為交換,我想拿這個消息與你們做一場交易。”
言如表情溫和從始至終的像一副精心描摹的工筆畫,若非顧嫦纓始終知道他是什么樣的存在,只怕會被他的表象騙了去。
“你需要我們做什么?”
顧嫦纓指尖點了點桌面,“那日來的人估計不少,澹臺家,孫城主,義賢山莊,或許還有長霄門。
而我需要你找個機會,混入人群中殺了澹臺晟!
言如頭一偏,“澹臺家的那位二公子?”
顧嫦纓點了點頭。
“可以,我與千里親自出手。”言如一如既往答應的極其爽快,“但,還不夠!
顧嫦纓立馬意會,“你們想在寢陵中分一杯羹?”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知道,只要你們一出手,招式變化很快就會引來一些人的注意!
“若參與爭鋒,難保其中有人是否能識出云疆武功法!
顧嫦纓說著,話鋒一轉(zhuǎn)。
“這樣,我若獲得什么東西,自留一樣,其余任你們挑選,如何?”
言如莫名看了一眼打鬧的千里與千尋,最終同意了這一筆交易。
李幫主等人收到顧嫦纓傳信,信中讓他們子時三刻帶著澹臺卿于西郊會面。
“西郊?”曹幫主食指撓了撓腦袋,奪過書信,“怎么跑到那個旮沓地去?”
李幫主思考,“或是有埋伏,或是她不欲讓燕郡人知曉澹臺卿被俘虜一事,怕傳到澹臺明岳耳中,對奪權(quán)不利!
“不過她這做法,正好應了我們的下招!
“她眼下只能拉蛟龍幫做幫手,到時候我們只負責殺了蛟龍幫。
至于澹臺卿那幫人,自有他人出手。”
他面色閃過一絲狠厲,“這事務必做絕了,二公子一日不坐上澹臺家主之位,我們對譚臺卿做的事暴露在澹臺明岳面前的可能性越高!
是夜,萬籟俱寂。
西郊森涼,只有人高的雜草遍布在高低不平的土丘上。
月色將影子拉得光怪陸離,李幫主等人來回踱步,身后跟著烏泱泱五十來名聚氣期武者。
他們幾人幫派的中堅力量幾乎都被叫到西郊來。
幫派都是靠這些人撐起,若是有個什么損失,整個幫派將名存實亡。
“你可打聽清楚了?”李幫主忍不住問曹幫主,“羅青只帶十來個聚氣期出門?”
曹幫主點頭,“我的人親眼所見!
“你放心吧,我們這么多人,一人一腳都能碾死他們。”
他信心滿滿,“他們怎么也想不到綁架澹臺卿的人是誰。
也定然不會想到我們幾個幫派會聯(lián)手對付他們。
這一趟,必叫他們有來無回!”
澹臺卿被壓在人群之中,他雙手被反捆著束縛在身后,嘴上被縛不能言語。
聽到這番話,他神情隱約露出絕望之色。
他沒有比任何時候更痛恨現(xiàn)在的自己。
自己無能為力就算了,居然還要連累前來救他的人。
澹臺卿不由閉上眼,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