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2章
“太后,您怎么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清寧宮,韓公公掀開簾子,輕聲詢問。
太后雙目無神地盯著帳頂,未語淚先流:“韓忠呀,哀家夢到先帝了,但是先帝不高興啊……”
韓公公用帕子輕輕為太后擦汗:“娘娘,只是一個夢而已,您切勿當(dāng)真。御醫(yī)說了,您需要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不能大喜大悲,否則對您的身體不利!
太后仿佛沒有聽到韓公公的話,只是一味自顧自地說:“先帝怨我,怨我沒有照顧好潤兒,所以最后才不得不把泓兒推上帝位!
“怪哀家,都怪哀家,非要逼著先帝一生一世一雙人,先帝頂著壓力,守著哀家過了一輩子!
“可偏偏哀家的肚子不爭氣,懷了那么多次,統(tǒng)共就給先帝生下三個孩子,結(jié)果潤兒還沒能長大。”
“如果不是哀家善妒,主動給先帝納妃選美,讓先帝開枝散葉,是不是東陵就不會面臨如此局面?”
“怪哀家吶……”
韓公公淚流滿面:“太后,這不是您的錯,當(dāng)年您和先帝出生入死,多次巡視民間,日子過得那么艱難。”
“別說孩子難以保住,即便是您和先帝,誰不是傷痕累累,早早就掏空了身子,落下一身的病,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
太后還在自言自語,像是陷入了什么夢魘:
“先帝,是我對你不住,是我對東陵不住,是我沒有教好兒子,是我讓祖宗的基業(yè)乎斷送在我的手里,帶我走吧,帶我走……”
韓公公一邊為太后擦淚,輕聲安撫,一邊示意小內(nèi)侍去喚梅公公。
偏殿里的梅公公正在熬藥,他放下手頭的事情,連忙趕了回來。
見到韓公公,他低聲詢問:“太后怎么了?”
韓公公哽聲開口:“太后她像是魘著了,口中一直念叨著先帝,咱說的話,她也聽不見。”
梅公公立即開口:“我去喚御醫(yī)!
韓公公搖搖頭:“剛剛我瞧著太后不太好,讓小明子去喚御醫(yī)過來偏殿候著,結(jié)果小明子說御醫(yī)們不在司藥局,都被喚去御花園給李美人救命了!
梅公公眉頭皺起:“怎么又是李美人?!她怎么能和太后比重,咱這就去擷芳殿要御醫(yī),那么多人值班呢,怎么就都去給李美人看診了?!”
韓公公拉住梅公公:“擷芳殿出大事了,你就別去摻和,咱聯(lián)手用真氣先穩(wěn)住太后的脈象,等御醫(yī)完事了,再請他們過來。”
梅公公不解:“到底出什么事了?這般嚴(yán)重。”
韓公公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陛下想砍沈大人的頭呢!
梅公公在宮里那么多年,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他也能很快想清楚前因后果。
他嘆息一聲:“沈大人難吶,當(dāng)初江北那種情況,多少災(zāi)民等著救命,陛下?lián)苜c災(zāi)款,他能不急么?結(jié)果卻因此開罪陛下,落到這般下場!
“自安他怎么了?”太后的聲音忽然響起,原來她醒了過來,偏偏聽到兩人的談話。
韓公公連忙走過去,輕聲解釋:“太后,沈大人沒事,您別擔(dān)心!
太后沒有說話,費(fèi)了很大的勁才讓韓公公把她扶起來靠在被堆上。
他就那么盯著韓公公:“韓忠,哀家還有什么事受不住呢?”
韓公公猶豫片刻,便把擷芳殿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向大致向太后說了一遍。
太后聽完,默然不語。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也沉啞得不成樣子,眼底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昏庸!他昏庸至極!”
韓公公和梅公公垂下腦袋,不敢言語。
太后恨恨地罵了片刻,便又冷靜下來:“必須要保住自安,不能叫他步惟墉的后塵!
梅公公接過話:“太后,前段時日柱國大將軍的大嫂沈氏回了趟娘家,興許柱國大將軍已經(jīng)知曉沈大人的處境,或許她有……”
太后無奈嘆息:“連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她還能做什么?再者,皇帝為了除去沈自安,不惜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可見他是鐵了心!
“要是哀家再這么放任下去,別說是自安,怕是連白明微都要受連累,這朝中還有幾人可堪重用?哀家無法坐視不理!
韓公公連忙勸說:“太后,您得顧及自個兒,御醫(yī)說您不能勞神勞力,否則您的鳳體扛不住!
太后并未就此罷手,她固執(zhí)開口:“哀家的身子哀家知道,這把老骨頭還能活,這么點(diǎn)事還經(jīng)得!”
“要是任由皇帝這么對付一個忠良,哀家就算長命百歲,將來乘鸞西去,都沒有臉去見先帝,更沒有臉去見祖宗!”
如此,韓公公和梅公公也不能再說什么。
他們伺候了太后一輩子,怎么會不知道太后的脾性?
就算是拼著最后一口氣,太后也得救沈大人。
這時,太后又開口了,她問:“那邱道長是什么路數(shù),哀家怎么沒聽說過?”
韓公公回應(yīng):“稟太后,這邱道長就像是今夜憑空出現(xiàn)的,先前可半點(diǎn)口風(fēng)都沒有,奴才對這人的底細(xì)一無所知!
太后冷哼一聲:“就憑皇帝自個兒,攢不出這么大的局,背后一定有人。”
韓公公疑惑:“這秦豐業(yè)如今都回家養(yǎng)老了,還有誰在陛下身邊進(jìn)讒言呢?”
太后眼睛一瞇:“進(jìn)讒言?你是覺得這邱道長并非正道?”
韓公公連忙跪下:“太后,非是奴才不尊敬道家仙長,而是這邱道長,他的所作所為不像是修道者!
“我東陵有承天觀,東極真人雖不輕易出山,然而卻心懷天下,承天觀大部分的香火錢,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但是這邱道長張口就提議建什么摘星樓,用花言巧語蠱惑陛下,說什么仙宮迎仙人,這明擺著就是江湖術(shù)士的胡言亂語。”
“秦皇窮極一生,也沒能成仙,最后只能帶著萬千泥俑沉眠地底,仙宮若真能迎仙人福澤,怎么不見他國建造?”
“奴才斗膽,只怕這邱道長妖言惑眾,是個歪門邪道,所以奴才才會提到可能有人給陛下進(jìn)讒言,招了這么個妖道來蠱惑陛下!
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的就是哀家想的,你起來!
韓公公連忙起身,梅公公則繼續(xù)分析:“這邱道長的出現(xiàn)十分蹊蹺,既然能勸動陛下,說明此人有幾分本事!
“究竟是誰會想出建仙宮這種勞民傷財?shù)膿p招,這不是明擺著要徹底拖垮東陵么?”
“而且邱道長的出現(xiàn),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跡象,說明這人只手遮天,還有著非同尋常的心智與手段,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太后緩緩合上眼:“誰都有可能,咱們東陵內(nèi)憂外患,外邊的人想害東陵,這東陵人也不全都想著東陵好!
“時間緊迫,這不是重點(diǎn),你現(xiàn)在立即帶著哀家的口諭,讓邱道長立即來見哀家,就說哀家魘著了,讓他來給哀家驅(qū)邪!
梅公公立即領(lǐng)命:“是,太后!
他離開清寧宮后,韓公公低聲詢問:“太后,您這是調(diào)虎離山?”
太后搖頭:“也不盡然,滿大殿的人,他是唯一陌生的人物,把他叫到哀家跟前,才是把那個不定因素給控制住!
“另外,你想辦法給白明微傳信,讓她務(wù)必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沈大人,出了什么事,哀家給她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