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藤鈞描述時砂玄龜?shù)目膳峦軙r,張遠深邃的目光終于從藤陣外收回,落在那扭曲的時間潮汐影像上,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帝軀深處尚未完全適應的道海法則壓制,似乎被那時間流速差的概念引動,傳來一絲細微的凝滯感。
藤鈞忽然將聲音壓得極低,近乎耳語:“然則,巡界使言道海之上,最恐怖者,并非棲居天陸者,而是那游蕩于諸陸之間、橫行無忌的‘噬空饕餮’!”
他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懼,“傳說此獸……百年前曾一口吞掉了機械神皇半具帝境化身!”
張遠叩擊桌沿的手指,倏然停。
一縷微弱的、源自胸膛深處寂滅星鑰本能的、對吞噬之力的奇異悸動,被這句話猛地觸發(fā)!
雖然那悸動轉瞬即逝,快得連藤鈞都未能察覺端倪。
畫面陡然收縮,聚焦在道海中央那片深邃無邊的、仿佛萬物歸墟的終極漩渦之中!
藤鈞幾乎是下意識地彎低了腰背,語氣帶著朝圣般的敬畏:“所有天陸,皆環(huán)繞那中央穹頂——‘永恒祭壇’而存!那是……超越大帝、已然觸及永恒不朽領域的至強者們沉眠的神庭!”
他指向漩渦光影中三個模糊卻威壓無限的巨大輪廓,“雷帝陛下曾言,他登臨祭壇朝覲,千年僅得三次……每次歸來,必閉死關百年,體悟所得!”
藤鈞顫巍巍地指向最上方那尊散發(fā)著命運氣息的身影:“執(zhí)掌因果長河的‘天機老人’,撥動絲線可令大帝道心崩毀……”
接著是那尊籠罩在無盡血色煉獄中的恐怖存在:“吞吐宇宙生機的‘血獄魔祖’,呼吸間便能吸干整片道海星域……”
最后,他的手指落向那尊氣勢最厲、仿佛一切鋒芒盡歸其下的身影:“……以及,化身無上劍道極致的——‘永恒劍主’!”
就在“永恒劍主”四個字出口的瞬間!
觀潮臺相連的靜室深處,一聲壓抑到極點、仿佛跨越了萬古時空的不屈劍鳴轟然穿透厚重木門!
剎那間,靜室溢出的血魄草露煉化所化的淡紅色血霧,竟在藤鈞眼前猛地凝成一柄虛幻而孤高的斷劍形態(tài),只一瞬便潰散無形!
藤鈞駭然變色,話語戛然而止,心臟狂跳,幾乎無法呼吸!
張遠面色如常,唯有那雙古井般的眸底深處,掠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于葬淵劍的孤傲鋒芒。
他指尖微動,彌漫觀潮臺那絲銳氣驟然消散,仿佛剛才的異象只是幻覺。
死寂般的沉默籠罩觀潮臺數(shù)息。
藤鈞額角滲出冷汗,強行定了定神,不敢再看靜室方向,深吸一口氣,生硬地將話題轉移:“巡界使亦有言,我道海雖弱肉強食,法則酷烈,卻也……自有其微妙的平衡共生!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便如滋養(yǎng)我族藤陣的‘血魄草’,能汲取道海戾煞之氣,反哺出純凈的生機清露;再如那‘星紋黑曜石’,核心道紋可錨定紊亂道則……”
張遠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藤鈞所謂微妙的平衡共生,聽在他耳中,帶著天真的荒謬。
他甚至能感覺到胸腔內那道如跗骨之蛆的靛紫色稅契魔紋,因這席話隱隱泛起一絲嘲弄的悸動。
這絲幾不可察的譏誚,落入剛經歷劍鳴驚魂的藤鈞眼中,如同寒冰利刃,令他渾身一僵,話鋒立轉!
“然,然則!”藤鈞急忙補充,聲音帶上急切,“此間法則再是殘酷,也遠非那些域外掠奪魔頭所能比!那些魔頭……”
他臉上浮現(xiàn)出刻骨的憎惡與恐懼。
“手段酷烈,滅絕生機!巡界使曾言,有一喚作‘牧稅司’的萬界公敵!”
“其魔頭行徑駭人聽聞,竟將活生生的世界祭煉成……鎖鏈!名為‘稅鏈’,強行抽吸乾坤本源!所過之處,萬物生靈盡化枯槁……歸為銹蝕渣滓,再無重燃之機!”
藤鈞用盡力氣描繪著巡界使口中那恐怖的景象。
“牧稅司”三字如同無形的引爆符文!
觀潮臺上溫度驟然暴跌至冰點!
“咔——嚓!”
張遠身下的沉鐵木椅扶手,應聲浮現(xiàn)一道細密裂痕!
這并非他主動散發(fā)的氣息,而是體內那蟄伏的稅契魔紋如同受到挑釁的毒蛇,轟然應激爆發(fā)!
一股源自牧稅本源法則的無形抽剝、銹蝕之力瞬間透體而出!
藤陣之外,翻涌不息的道海血浪,在剎那間詭異凝固!
如同被絕對零度凍結的猩紅琥珀!
這份冰封僅持續(xù)了三個呼吸,便轟然瓦解恢復流動,但其中蘊含的、那股仿佛要將萬物歸入終焉死寂的威壓,卻深深烙印在藤鈞神魂之中!
藤鈞全身僵直,如墜冰窟,連骨髓都被凍!
無邊的恐懼攥住了他!
他根本不知道,這可怕的異象源自張遠體內那令人痛不欲生的魔紋反噬,只本能地認為這是長老因牧稅司之名而動無名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