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欞上閃著朝陽的流光,浩大雄壯的宮廷之樂仿佛在贊美至高無上的崇高意境。在無數(shù)的目光注視下,曾經(jīng)的國君孟昶在寬闊的大殿地毯上跪倒,伏倒在地上,一次次地叩拜,“臣萬死之罪,唯長跪于殿下,乞太后寬恕……”
“太后降恩,賜封孟昶,秦國公。”一個宦官的聲音悠長地響起。
……許久后,一間明凈的宮室內(nèi),符金盞在案牘宮闈之間緩緩踱著步子,手里正拿著一疊書信細(xì)讀,她的長裙在地板上拖動也毫不在意。她時不時掩嘴輕笑,時不時一臉?gòu)蓔媚。
這時身穿武服的郭紹入內(nèi),抱拳拜道:“臣拜見太后!
符金盞白凈如玉的臉上,一雙彎彎的眼睛頓時露出笑意,轉(zhuǎn)身道:“秦國公(孟昶)不是很恭順么?”
“太后御人有道!惫B直起腰,微笑道。
符金盞款款在軟墊椅子上長身坐下來,輕柔地拂開長袖,說道:“他要還在蜀國,就不會這么恭敬請罪,得先捉到東京來才有辦法……說起來,他的父親孟知祥建立基業(yè),堪稱亂世梟雄;他自己以前也不是昏聵之君,不然接不住國君之位。”
“太后所言極是,無論怎樣,孟昶畢竟是做了多年國君的人!惫B道,“這樣高位的人,看到他跪在太后腳下,我心里說不出的高興。”
“哦?”符金盞笑吟吟地饒有興致地看著郭紹的臉。
郭紹低聲說道:“我就想看到金盞順心,喜歡看你笑。”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愈發(fā)低沉,如同在傾述,“我也在想金盞這樣的一個女子想要什么……尊貴的地位、優(yōu)渥的環(huán)境,要感到安全、不用擔(dān)驚受怕,還要有個人難以自禁發(fā)自肺腑地寵著你。我所做一切,能得到最大的愜意也是看到金盞能露出這樣迷人的笑容……”
符金盞側(cè)耳聽著,神態(tài)雖然還保持著端莊,臉色卻愈來愈紅,目光閃爍,胸口也微微起伏。她穿著寬松的衣裙,但在盛夏季節(jié)衣衫很單薄,柔軟的料子從高的前胸垂下來,隨著呼吸在微微顫動。太軟的裙子也貼在了腿上,緊緊并攏的雙|腿也無法遮擋雙|腿的輪廓,她坐著的時候如同穿的是褲子一般。
“郭將軍過來,我有話和你說!狈鸨K婉轉(zhuǎn)的聲音、話說得很自然,仿佛在努力保持現(xiàn)在的端正作態(tài)。
郭紹上前幾步,附耳過去。
符金盞欠了欠身,壓抑的聲音輕輕說道:“我現(xiàn)在就要你,馬上!
……
中午剛過,郭紹走出皇城,上了一輛馬車,他感到十分疲倦。昨夜在家里毫不節(jié)制的放|縱,也比不上今天上午短短一個時辰。
“大哥,這才午時,咱們?nèi)ツ?”羅猛子的聲音道。
郭紹不太愿意去想做什么,他沉迷于現(xiàn)在的放松之中。剛回東京,自然不用去過問正事,連普通的士卒都休整了。不過羅猛子的聲音提醒了郭紹……陸小娘從夔州到東京來,就是羅猛子帶兵護(hù)送的。
或許在某種時候,比如生病被陸小娘照顧時有過動心,郭紹挺喜歡這個小娘的;但現(xiàn)在想到她,郭紹確實只是惦記著她不遠(yuǎn)千里為王樸治病的事,因為現(xiàn)在郭紹的感官已經(jīng)接近于圣人,估計此時很難有女子能引起他的興趣,太飽了。
“三弟,你上馬車來,我有話問你!惫B說了一聲。
馬車在街邊稍停,羅猛子上車時,身材太肥壯、力氣又大,竟把車門的雕木頭給生生擠破了一塊。郭紹沒計較,說道:“去找陸小娘,你給馬夫指路。她現(xiàn)在何處?”
羅猛子道:“住在客棧里!
郭紹皺眉道:“她治好了大周樞密使,王樸的命十分重要。怎么如此虧待?”
“王樸那老小……王樞密使要讓陸小娘住在府上,她不愿意。”羅猛子道,“我又請她去俺家和‘豆腐西施’住,她說啥、住俺家怕不清不楚。操!俺老羅還會動大哥的女人么?”
“她不是我的女人。”郭紹道,伸手在身上一摸,問道,“三弟身上有錢嗎?”
羅猛子摸出十幾枚銅錢。郭紹不高興道:“就這么點,我不是賞了你們大把的錢?”
羅猛子無奈道:“豆腐西施把錢全拿去了,她說怕俺去青樓嫖|妓!
“我服了你們!惫B搖頭。
馬車走了許久,在一家客棧停靠,郭紹便跟著羅猛子走了進(jìn)去,一眼就認(rèn)出廊道里有兩個晃悠的漢子是他的親兵,不禁贊道:“三弟干事兒倒是越來越靠譜……對了,想花錢的時候到我這里拿!
……陸嵐打開房門,便看到一群披甲執(zhí)銳的武夫站在門口,不過她倒不怕,在門縫里已經(jīng)看到郭紹了。不過陸嵐身材比較嬌小,站在郭紹面前要抬起頭才看得到他的臉,心里還是有點壓力。
“進(jìn)來說話罷,別關(guān)門!彼f道。
其實昨日禁軍回京,她就專門去路邊瞧過郭紹了,還以為他當(dāng)天就會來找自己,不過她不想說什么?戳艘谎鬯哪樕芷v的樣子,估計回京后比較忙。
郭紹抱拳道:“我得感謝陸娘子出手相助,王使君的病,連御醫(yī)都沒辦法,佩服佩服!”
這時一間不怎么高檔的客棧,椅子上的漆都褪色了,木縫里還有積垢。不過陸嵐也沒住過什么昂貴的地方,東京的客棧都還比較清靜,她覺得還不錯。
“郭將軍請坐罷!标憤菇o他倒茶,茶杯上有個缺口,不過也不影響裝東西。她覺得這樣已經(jīng)夠客氣了,平素就是這樣待人。
不過郭紹一來,陸嵐還是安心了不少。這陣子她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xiāng)住著很不安生,不想呆在這里了。
她也在茶幾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郭將軍不用感謝我,三姨找到那個人了么?”
郭紹忙道:“找到了,叫李良友,現(xiàn)在是王昭遠(yuǎn)的女婿。李良友與你三姨破鏡重圓,讓王昭遠(yuǎn)之女做妾,現(xiàn)在一家團(tuán)聚了,在成都府。”
陸嵐聽到這里,輕聲道:“我覺得那個李良友靠不住,不過三姨一門心思想找他,終于能解開心結(jié)……這樣也好!
但一時間陸嵐馬上想到:那我去哪兒?爹已經(jīng)去世,白家那邊就只和三姨關(guān)系最親近,更不能跟三姨去住李良友家……只有回巫山,白家到底是娘舅家的親戚。
她看了郭紹一眼,心里憋著一口莫名其妙的氣,說道:“我的事辦好了,在東京無親無故的,你派人送我回去罷!
郭紹沉吟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樣的冷場漸漸有點尷尬了。
過了一會兒,郭紹小心地開口道:“在涿州時,陸家曾款待過我,我與陸神醫(yī)也算是熟人故交。陸娘子現(xiàn)在在東京沒有落腳之處,于情于理我是可以款待你的,不如先到我家住一陣子,算是禮尚往來!
陸嵐輕聲道:“那像什么話?我三姨以前去成都府,沒地方落腳,在別人家住了幾天,就說她偷人。人言可畏哩。”
“我府上也不算小,很多屋子,住著不少人!惫B道,“有專門給客人住的地方,你和京娘在一起,都是女的有什么好閑言的?”
陸嵐道:“我和你非親非故的……”她倔強(qiáng)地說道,“我不做別人的小妾!郭將軍要是恩怨分明,不能逼迫我!
郭紹道:“我要逼迫你,還要如此麻煩?”
陸嵐一聽無言反駁。
郭紹上身前傾,低聲道:“陸娘子在東京非親非故,又沒人認(rèn)識你,怕誰說閑話?”
陸嵐頓時動心,低著頭小聲道:“那去郭將軍家住幾天也……可以。”
郭紹遂起身道:“那便走罷!
陸嵐道:“你先等等我,我收拾一番東西!
郭紹便先出門等著,良久陸嵐才收拾好一個大包袱拿出來,里面有書籍、換洗衣服和起居用度等物。郭紹不有分手奪了過去,親自扛著就走。他對旁邊的武夫交代了一句,那人轉(zhuǎn)身先走了。
出門后他便請陸嵐上馬車,陸嵐微微一猶豫,彎腰走了上去。忽然之間,光陰仿佛倒流到了涿州,在路邊這個男子也曾邀請他上馬車,一切都似曾相識。
郭紹坐在對面,陸嵐低著頭一言不發(fā),顯得有點拘謹(jǐn)。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今后該怎么辦。
二人一路無話,郭紹時不時說一句閑言,陸嵐都不理會。外面的聲音逐漸吵鬧起來,她輕輕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只見街面上車馬如龍人流如織,已經(jīng)到了最繁華的鬧市。
馬車停了下來,郭紹先下車去了,他一個指頭都沒碰陸嵐,十分禮節(jié)。這倒讓陸嵐安心了不少,她也跟著下車,四顧周圍,只見面前一家鋪子,上面的匾牌上寫著:沈陳李織造。
“郭將軍帶我到這里來作甚?”陸嵐疑惑道。
郭紹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麻布粗衣裙和木頭發(fā)簪,說道:“我今天沒帶錢出來,讓一個姐姐給你換一身行頭,當(dāng)是付你一部分出診酬勞!
陸嵐道:“那王家給錢了!
“讓你走一千多里路,不夠的。”郭紹不容分說先往里走。
陸嵐在這里路都不識,只好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