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水下肚,嘴里的辣味總算減輕了些,連烜抿了抿嘴。
這地方的飲食習(xí)慣果然與他不對盤。
隨時隨地都會讓他想起,喜歡捉弄他的促狹鬼師兄。
雨勢漸小,一身豆綠春衫的奚木香撐著把油紙傘過來了。
“木香妹妹,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薛小苒洗好碗,擦了擦手,提著裙擺飛快朝連烜的房里跑過去。
這位姑娘,你走路真的不能斯文些么?連烜頭疼。
她像一陣風(fēng)似地跑進屋里,又像一陣風(fēng)似地跑出來,喘著氣在他身旁停頓了一下。
“連烜,我拿了點碎銀子,和木香妹妹去村里逛一逛,你在家里好好看家啊!
說完,她就想朝院門跑去,不過,瞥見呆坐在一旁無聊摳墻角的阿雷,她又交代了一句,
“阿雷,下雨天別亂跑,淋了雨可是會著涼的哦,在家里乖乖陪著哥哥,回來給你煮肉肉吃!
又是這種哄孩子的語氣,連烜好氣又好笑,讓他當(dāng)猴子的哥哥,是想讓他也變猴子么?
一人一猴皆沒回應(yīng),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外。
薛小苒頭一次進村,心情還挺興奮。
不時左顧右望,拉著奚木香不住問話。
“木香妹妹,你們村里茅草屋和土胚房也很多呢!
薛小苒把褲腰往上提了又提,下雨天,穿著長裙出門簡直是遭罪,沒走幾步,裙擺已經(jīng)星星點點了。
“我們村不富裕,很多戶人家都是茅草屋和土胚房,只有少部分人家修得起青磚大瓦房!鞭赡鞠銚沃鴤,笑容比較靦腆。
苦嶺屯離城鎮(zhèn)比較遠,村民們除了種地,就是打獵和采藥,生活過得去,卻也不富裕。
“山里獵物挺多的呀,打獵不是挺掙錢的么?”
老虎黑熊難打,不是還有野雞、野兔、野鹿、野羊之類的動物么?薛小苒好奇問道。
奚木香搖搖頭,“打獵很危險,老林子里毒蛇猛獸多,一不小心就得送命,雖然是挺掙錢的,不過,敢入深山的獵戶不多!
她爹每次進山,都必須帶上五六個身手不錯的族人,單槍匹馬是絕對不敢入老林子的。
薛小苒撓撓頭,也對,不是每個人都有連烜那樣的本事的。
“咦,木香妹妹,那個大嬸穿的是你們族里的服飾么?”
一個四五十歲包著黑色頭帕,身上穿著灰藍色土布衣裙的中年婦女坐在一間土胚房的屋檐下,拿著一個針線簍子正忙著納鞋底。
“哎,木香呀,這是去哪呀?”那個婦女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她們的時候,一雙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奚木香看了眼那婦女,笑了笑,“大方嬸,我們?nèi)ゴ蹇!?br>她那笑容分明有些勉強,薛小苒有些詫異。
大方嬸一把站了起來,不住朝薛小苒上下打量,“木香呀,帶客人到嬸子家里坐坐唄,讓嬸子也沾點富貴的氣息呀!
富貴的氣息?薛小苒眨眨眼,說的是她么?
“大方嬸說笑了,我們?nèi)ゴ蹇谶有事,就不多說了!
奚木香拉著薛小苒直直往前走,沒一會兒就繞過一個拐口,沒了影子。
“呸,吃獨食的老奚家!贝蠓綃鹆R罵咧咧地一屁股坐下,“一口氣掙了那么多銀子,還藏著掖著,黑心肝的土老財,女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薛小苒任由奚木香拉著她走得飛快。
轉(zhuǎn)了兩道彎之后,奚木香才放慢了腳步。
“怎么啦?那個大方嬸有啥問題么?”薛小苒這才小聲問道。
奚木香回頭看了一眼,眼里泛著厭惡,“問題大著呢,她是烏大方家的婆娘,慣是個潑辣碎嘴的人,整天就會盯著別人家說長道短的,心腸壞得很!
薛小苒挑了挑眉毛,問了句,“怎么個壞法?”
雨漸漸停了,奚木香收起油紙傘,就和她說起了烏大方家的事情。
烏大方有個弟弟烏大山,早年父母不在后,在他婆娘的慫恿下分了家,分家時就很不地道,占了家里大部分財產(chǎn)。
后來,烏大山冒著危險進深山打獵掙了點銀子,才好不容易娶了妻子生了女兒,好日子過了沒幾年,在女兒八歲大的時候,把命丟在了深山里。
烏大山的婆娘受不了刺激,勉強撐了兩三年也走了。
剩下一個十歲大的女兒烏蘭花。
結(jié)果,烏大方一家仗著大伯的名分,硬把烏大山家的田地房產(chǎn)都霸占了去。
烏蘭花從此落入虎口,天天被烏大山一家使喚著干活。
如今都快十八歲了,還沒給烏蘭花找婆家。
把烏蘭花生生拖成了苦嶺屯年紀最大的未婚姑娘。
“不是有族長么?烏氏族長不管么?”薛小苒問。
“管過,但是沒用,烏蘭花有個毛病,說話有點大舌頭,不好說婆家,所以,說親難,加上她大伯娘一開口就要十兩銀子的聘禮,少一兩都不成,態(tài)度很是霸道,誰也不傻,上趕著找這樣的親家!鞭赡鞠慊氐。
“大舌頭?吐字不清是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呀,那個烏蘭花是什么態(tài)度?”
薛小苒對這個叫烏蘭花的姑娘還挺好奇的。
“蘭花呀,她性子比較孤僻,小時候因為說話不清楚被人嘲笑,越發(fā)不喜歡說話,后來,她爹娘都走了,她就更不合群了,在烏大山家里,天天被他們使喚干活也不愛吭聲!
奚木香嘆氣。
“她自己受欺負都不反抗,別人能幫她的也有限呀!
薛小苒雖然有些同情,不過,如果本人都逆來順受,沒有反抗的意識,那旁人幫得了一時也幫不了一世。
奚木香笑了笑。
“烏大山一家不敢太欺負她的,蘭花力氣大,他們一家加起來都打不過蘭花!
薛小苒嘴巴張得老大,那姑娘還有這種本事呀。
“蘭花從小力氣就大,全村的男孩子都打不過她,當(dāng)面嘲笑她大舌頭的,都被她揍過,烏大山一家也不敢欺負她太狠,就是總讓她干活!
奚木香和烏蘭花還能說上幾句話,對她挺了解的。
“那她怎么還讓大伯家搶了房子和地?”薛小苒疑惑。
奚木香對她這種問題,已經(jīng)不奇怪了。
“她家沒男丁了呀,她要是嫁人,這些都不能帶走的!
?還有這種操作呀,薛小苒驚呆。